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成御】梦靥总发生在清晨之前

*大概是我心中的成御的相处模式

*成叔的性格太难抓了,OOC果咩那赛!

*可似乎连御剑也一起OOC了TAT

*大部分笔墨都用来描写御剑局长的任性了(不是

*时间线大概是5和6之间

 

 

御剑怜侍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亮如白昼的闪电自身后的落地窗转瞬即逝,眼前是大将军手办幢幢的影子,闪电消逝之后又倏忽融入无边的黑暗之中。身前的手提电脑闪烁着橘黄色的指示灯,这是它正在进行短暂休眠的标志,御剑动了动由于血液循环不畅而有些发麻的手,连直起身子的动作都有些滞缓。

 

果然,人一旦到了这个年纪,一不小心就在办公椅上睡着的习惯差不多也该改改了吧。

 

他在心里这么想,却毫无反省之意地唤醒了显示器,几个小时前才浏览了三分之二的文档赫然映入眼帘。视野有些模糊不清,明明每个假名都已经在脑海里根深蒂固,可当它们连成一句话时停止运转的大脑却无法准确分辨其意,御剑怜侍这才下定决心要稍作休息了。

 

他所谓的稍作休息,其实也只是泡一杯红茶而已。

 

在电灯开关被按下的那一刹那,室内的黑暗瞬间烟消云散,几分钟前他本是因为噩梦才醒来的,在光明降临之时却又把刚才那个梦忘得一干二净。他摇了摇头表示放弃,决定不再去深究刚才的梦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从英国高价买回的茶具还是根据他原来的习惯放在他办公桌左手靠后位置,只不过检察局局长办公室和高级检察官办公室的构造不同,它们已经不再被放置在原本用于存放卷宗和文档的长矮柜上,而是拥有了它们自己的小木桌子——这是御剑依着自己的性子强制添购的。

 

如果硬要归类的话,御剑怜侍其实算得上是一个恋旧的人,所以当他继任局长的第二天收到要搬办公室的通知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怎么乐意的。

 

就算是局长不也只是换了一个头衔而已,本质上也还是个检察官,没什么必要动用人力再去搬这个办公室吧?退一万步说,把这间办公室分给局长又怎么了,难道检察院已经拥挤到连一间办公室都分不出来的地步了吗?

 

诸如此类的任性想法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回转了千百遍,那天他的心情特别的不好,连来这里请他签文件转让审批表的人都被他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1202已经陪伴了他很多年,虽然以前是由当时还是他直属手下的糸锯负责每周的打扫,可这个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他都知悉得一清二楚。

 

包括进门左手边的那块木地板颜色较其他的要深一些,落地窗的窗帘滑杆因为坏过一次所以拉的时候要小心翼翼,每次出差回来沙发坐垫的不自然凹陷绝对是糸锯在打扫的时候躺在这里睡着了,墙边存放卷宗的高柜柜顶为了预防美云从上往下跳而堆满了更多的书籍。

 

这些他们以为他不知道的,其实他全都放在心上的小小的细节,都被深深地铭刻在这间1202里。

 

从锋芒毕露的新手检察官一路走到现在,御剑回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拿到这枚秋霜烈日的自己,也不禁有些感慨起来。是用一种怎样飞扬跋扈的气势踏进这里,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留下选择死亡的纸条茫然地离开,最后再回来的时候,心中再无波澜。

 

有再多的回忆又怎么样,不舍得搬走又怎么样?那些仅以高级检察官的权限还是查阅不到的绝密卷宗,只设在那个办公室的安保系统,都没有能让他拒绝的理由。说到底,身处检察局局长的立场,这些任性的话语有多么满溢而出,也只能当作一瞬间的奢侈,让它永远埋在心里了吧。

 

御剑怜侍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他却在搬办公室的前一天,坐在1202一夜无眠。

 

那张小木桌子搬来的时间和御剑搬来局长办公室的时间是同一天,但凡在那天帮忙打扫或整理过这两间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确定那天新任的检察局局长的表情十分地平静。

 

新办公室在御剑的吩咐下布置得和1202没多大差别,风格是他喜欢的红白色调,爱不释手的茶具依他的习惯摆在原来的位置,国际象棋也在视野可及的地方。除了长矮柜因为采光问题被改放、沙发也因为会客区面积增大而有所增加、地板的材质换成了瓷砖之外,其余似乎没什么区别。

 

在不熟悉的环境中有这些熟悉的友人的陪伴,他也渐渐开始适应起这样的生活来。也许是上了年纪,那些在年轻时养成的坏毛病似乎怎么也改不掉了。

 

比如像今天这样,本来想整理完文档就回家好好休息,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又靠在办公椅上睡着了,而且还睡到了后半夜……他抿了一口红茶,适宜的温度带着浓郁的香气滑过他的味蕾,他这才惊觉他又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陷入过去的回忆之中了。

 

他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已成定局的往事里的,御剑怜侍放下茶杯的时候这么想。倾盆的大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越积越高的待阅文档,刚刚冲泡好的用于提神的红茶。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进入了短信页面。

 

那个人说要来这里找自己,时间大概是今天早上九点钟。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特地来这个地方,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案件什么的。

 

他叹了一口气,合上手机盖后将杯中最后一口红茶一饮而尽,然后重新戴上了刚才为了防止起雾而暂时搁置在桌面上的眼镜。因为室内灯光造成的反光,御剑已经无法再透过落地窗看清外面的雨势,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分神的东西,他很快便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从昨天开始,整个检察院便进入了文档整理的时期,尽管已经有提前好多天在做,工作量却还是大得超乎想象。在御剑还是高级检察官的时候,他每年也会经历这样的一段时间,只不过高级检察官有高级检察官应该做的事情,局长有局长该批阅的文件,对御剑怜侍来说都是不能懈怠的工作,不打起二十分的精神去应对可不行。

 

本着这样的心情,他心无旁骛地工作了三个小时。

 

察觉到狂风骤雨的谢幕是在御剑合上笔记本电脑的那一刻,已然是六点五十分。他错过了由近至远的天空从浅紫色渐变成鱼肚白的晨景,却刚好将破云而出的第一缕阳光纳入瞳孔之中,绵白色云团的边缘嵌着一圈淡金,朝阳的火红和苍穹的湛蓝在那朵云的背后浅浅地晕开,冷暖两色微妙地对立却奇异地交融,让御剑在一瞬间有那么一些晃神。

 

这大概是在黎明时分才能看到的景色吧。

 

他关上运作了一夜的电灯,从落地窗外斜射而入的晨光堪堪照亮了办公室的一角,红白两色的国际象棋隐于窗帘的阴影里。御剑看了看漫天的红云,又看了看它们,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还是高级检察官的时候,那副还被他摆在进门右手边的红蓝棋子。

 

在国际象棋里,红蓝棋子并不常见,那只是御剑某次海外出差在街上偶然看见的。他偏爱红白,本只是过路一眼便一走了之,可却在手插进大衣口袋触到那枚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检察官徽章的时候,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摆出来也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完全没有想到某一天会因为某位有要事来找自己的钢琴师随口的一句“御剑,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奇怪了。这种颜色的棋子很少见呢,应该是你特意买的吧”给收回了家里。

 

真的只是偶然看见而已,只是买的时候心思有些微妙地不受控制罢了。

 

御剑怜侍在心里又解释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当时的成步堂,还是在说给他自己。

 

其实收回家里也没有多大的作用,红蓝棋子的归处最终还是那个专门用来放置他的收藏品的展示柜。后来成步堂去他家的时候大概是又看到了几次,御剑从厨房端着泡好的红茶壶走回客厅的时候总能看见他瞥向展示柜的目光,好在成步堂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开启了新的话题。

 

那段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无比艰苦的日子,得以在这样的相扶相持中继续下去。

 

东升的太阳渐渐从落地窗的边缘现出点点棱角,左眼涌入刺目的阳光之时,御剑才从刚才那短暂的思绪游离中回过神来。也许是刚才想到了什么东西,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左手的手腕,这并不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是以他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还在奇怪这个动作的由来。

 

这个部位也没什么隐疾啊。

 

他有些茫然地摩挲着左手的手腕,暂时脱离工作状态的大脑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后背倚着的是沙发软软的靠垫,眼前是巨大的、需要梯子才能拿到最顶层文件的书柜。他的办公室里有花,常年萦绕身边的红茶茶香和花瓣清芬的气息柔柔地融合,身体在半是黑暗半是熹光的静谧空间里逐渐放松下来,视野里壁灯的轮廓慢慢变得模糊……

 

在梦里,有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忽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森森白齿与他身后染血的墙面一样雪白。他缓缓张开了嘴,猛地朝自己的手腕咬来——

 

御剑怜侍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睁开了眼睛。

 

他的右手正牢牢地握着左手的手腕,也许是刚才的那梦境太过于逼真,他潜意识中用劲很大,松开手指的时候都能看到腕侧清晰的指痕。眼前还是那个高大的书柜,明明已经换了办公室,可御剑却没由来地想到了1202死在这个书柜前面的那位刑警来。

 

我的所经之处,究竟流着从多少人身上淌下的鲜血呢?

 

他已经不是才刚刚通过司法考试的愣头青了,也经历过数次子弹擦肩而过的危险现场,这颗脑袋的后方也已经不知被人用枪口对准了多少次,勘察过的命案现场已经要用百这个单位来计数了。

 

大概是继任局长之后许久没有上庭,连心灵都变得有些脆弱了吧。

 

在洋溢着灿金色阳光的办公室里,御剑听见空气流经喉管而发出的喘息声,混合着剧烈的心跳,杂乱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五十分,他竟然在这里又睡了两个小时。

 

御剑没有从里面把办公室的门锁上的习惯,所以当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在心中默默庆幸还好自己醒得早。可惜事与愿违,进门的人手里正端着他最宝贝的茶壶,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啊,御剑,原来你醒了啊”。

 

言下之意,这家伙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进入了这里,还有时间帮他泡了个茶。

 

“成步堂,你是属猫的吗?”

 

到底怎样才能做了那么多动作都不惊醒浅眠的他的呢?

 

宽敞得足以让两人躺下的沙发明明有两张,来人去那张小木桌上拿了两个茶杯又折回来,就是不愿意坐在他的对面,御剑只好往沙发旁挪了挪给他留出了空位。两个茶杯中的一只是御剑的惯用杯,在后半夜的时候他曾经使用过它,但之后因为专注于工作没有来得及清洗,这么看来成步堂不仅是泡了茶,还先帮他洗了茶杯吧。如果是这样,成步堂应该在八点四十分之前就已经到达这里了,可是约好的时间是九点才对吧?

 

“你已经连着忙了好几天了,所以在进来之前我猜你会在办公室里睡着,动作就比平时轻了一点,果然被我猜中了。”

 

和从容的语气一样,成步堂的笑容也淡淡的,仿佛看破御剑的一举一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男人的行动总是会超出御剑预料的范围,御剑拿他毫无办法,在他认真地为自己倒茶的时候下意识地后倾了身体,右手又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左手的手腕。

 

他想起来了,前半夜睡着的时候,他做的就是这个噩梦的前序。只不过现在可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管这种小事,御剑也就暂时把它放在了一边:“那么,知道我那么忙还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是帮忙查一个人的身份、动用自己的力量给他的搜查行个方便,还是直接来拜托自己接手协助某个案件?以上的三种情况以前都发生过,御剑在心里斟酌着不知到底是哪一种,可成步堂却闭着眼摇了摇头,放下茶壶之后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接。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最近事务所比较闲,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你一起出去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因为御剑检察长忙于工作没时间外出,所以干脆就跑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一面而已么?

 

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界定的见面理由,成步堂此时的表情很平静,投过来的眼神却满是笑意。御剑几乎是在下一秒便别过了脑袋,用喝茶的动作佯装自己毫不在意,连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早就上翘了好几个度。

 

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吧,老说这种话不觉得害臊么?

 

他在心里这么想,却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来。早上九点的太阳已经足够明亮炽热,落地窗外的世界都被胧上了一层浅金的轻纱,渐渐忙碌起来的城市和夜里沉眠着的样子大相径庭,御剑把身体完全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酸软的脊椎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他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

 

刚才,就是因为这个姿势太过于舒适才又睡着的吧,而且还在白天做了梦……

 

想到那个梦,御剑又无意识地想握住自己的手腕。只是他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左手的手臂却首先被成步堂握住了。

 

“你的手受伤了吗?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就一直这么握着它了。”

 

大概是真的以为他的手腕受伤了,成步堂没敢直接碰到他的伤处,而是谨慎地握着他的小臂缓慢地挪动手指,直到食指触到他的腕骨。这个地方是没有受伤的,御剑却觉得自己极力隐藏的伤处被触碰到了一样,连带着身体受惊般地瑟缩了一下,把成步堂结结实实地吓了好大一跳。

 

“很疼吗?怎么搞的,在办公室动动鼠标批批文件也能受伤……”

 

成步堂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袖子查看伤势,可除了他刚才捏出来的红痕之外一无所获。御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婆妈得好笑,于是扭了扭手腕证明自己没有受伤:“我没事,只是刚才做了一个梦。话说回来,你对检察长的工作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误解?”

 

他对成步堂把自己说成百分百坐办公室的文职有些不高兴,自己好歹也是一个跑现场过来的检察官。可成步堂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只是打着哈哈挠了挠头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成步堂是没有早晨喝茶的习惯的,他面前的那只茶杯从刚才开始就未动分毫,御剑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担忧的神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成步堂。”御剑开始皱眉,这也是他的坏习惯之一,他身边的人也已经反复说了他很多次,可这个在不愉快的时候就会出现的下意识动作却怎么也改不掉,“我是你的对手吧。”

 

不知是他此刻的表情实在是苦闷得好笑,还是他的话语令人忍俊不禁,御剑看到成步堂终于露出了笑容,原本只是轻轻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在下一秒覆上了布满红痕的那个地方。

 

“御剑,你也应该多笑笑才好。”

 

成步堂没有看向他,而是和他一样背靠在沙发上,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仅仅只是这样轻触着,竟然奇异般地让他平静了下来。

 

明明,他们的眼前,就是导致御剑陷入梦靥的巨型书柜。

 

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从睡醒开始便纷乱轰鸣的心脏也渐渐趋向往日鼓动的频率,御剑将头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没有做完,办公室里随时会闯进请示他的部下,可他却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大概这几天的睡眠时间真的太少了。

 

他给自己找了那么一个借口,然后耳边传来了成步堂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所以,作为我的对手,可不允许你那么轻易地就倒下了。”

 

“难过也好,脆弱也好……多依赖我那么一点点吧。”

 

御剑看不到成步堂此刻的眼神,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想象他的表情。有太多想要辩驳的话语,可御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沉默着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了。

 

大脑恢复运转的时候,空气中洋溢着柑橘的清香。连绵交织的暖金色阳光已然侵占了他的整个书桌,即使坐在沙发上,也能感受其朝气蓬勃的热度,如果他再多睡那么一会儿,阳光大概就会蔓延到他坐的的位置了。

 

按照太阳现在的位置来推算的话,他大概睡了有半个小时吧。

 

双手撑着沙发直起身子,御剑在半睡半醒之间发现刚才坐在他左侧握着他手的人已经不见了。虽然从实际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恋人,但因为从小到大的默契和习惯,彼此之间也没有过多用这样的身份约束对方,自由度当然很高,相对地,安全感就比一般的情侣要少。

 

成步堂大概在他睡着的期间已经离开这里了吧,说到底那人的目的只是来看看他而已。

 

说不上失望,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会发生什么浪漫的事。但都怪那家伙,自顾自地做出了超过预期的事情,让他产生了希望。

 

御剑用力闭上眼,短暂地放任自己几十秒钟的时间整理飘零的思绪,再睁眼的时候眼神已然恢复往日的清明。与他睡着之前看到的景象一样,茶几上的茶具还没有来得及被收走,只是茶杯的数量从两个变成了一个,他的面前只余他惯用的那个,连水位线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御剑将它一饮而尽,已经放得有些发凉的茶水沿着食道流进胃里,爬过一条冰冷的水线。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喝冷茶的,可今天他却对此毫不在意,而是在放下茶杯之后打开了口袋里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记录,没有短信提醒,御剑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确认完这两点,然后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他还是想下意识地去摸手腕上那块并不存在的伤痕,可不知从何而来的倔强让他挺直了脊背,右手猛地改变了方向,转而触到了茶壶的手把。

 

他御剑怜侍,才不是脆弱的人。

 

倒茶的动作带了一点儿执拗的意味,连放下茶壶的力道都有些大得不受控制,陶瓷壶底和玻璃表面相撞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完全不符合御剑平日的礼仪,把正在推门而入的人吓了一大跳。

 

他转过头去瞥了一眼,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笨手笨脚的部下连进来之前都不知道要敲门。糅杂了坏心情成分的凶狠眼神就这么毫不收敛地落在了门口那个穿着蓝西装、捧着一只洗干净的茶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的律师的身上,肚子里的气登时消了一半,御剑冷冷地“哼”了一声。

 

“怎么醒了,又梦到什么了吗?”

 

成步堂还是挨着他坐下,他却对这个问题不予回答,而是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清甜的柑橘味扑鼻而来,御剑几乎是在茶没入口之前就辨出这是锡兰红茶,和成步堂第一次泡的茶不一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茶包应该是从他抽屉里拿出来的。

 

“锡兰红茶的柑橘味有助于集中注意力,刚才你睡着之后我就在想之前泡的那壶是不是不太合适,所以就换了一种。”

 

御剑不想回答的事,成步堂也不会去追问,以前御剑从不认为在这一点上被对方包容有何不妥。可今天御剑看着他嘴角含笑,连考虑着自己的事情都是满眼幸福的样子,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自私了。

 

但矫情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放柔声音回答对方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现在我这种状态确实喝锡兰红茶比较好,可之前那么大一壶,你全都倒掉了?”

 

“没有。知道你会生气,我把它们全都喝完了,我这个星期可能都不会再喝茶了。”

 

随便倒一点分给楼下的牙琉和夕神不就好了么,你是笨蛋吧?明明心里嫌弃得不行,可当成步堂挠着脑袋哈哈大笑的时候,他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也许今天是真的应该快点完成工作,好好陪陪这个掉进深渊里的傻瓜了。

 

喝完茶杯里的茶,御剑将杯子放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是他在工作前的习惯性动作,只要是和他相处得稍微久一些的人都会知道,于是成步堂也跟着直起了身子:“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吧,做完就能好好休息了?”

 

“嗯,凌晨的时候已经做了不少了,今天应该能提前把剩下的弄完。”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真是老样子。小学的时候你就总会提前把作业做完,老师还经常表扬你呢。”成步堂笑着回忆以前的往事,御剑却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记得不大清晰了。有这回事吗?他皱着眉努力回想,一根暖暖的手指却朝他的眉间贴了上来,“改掉这个动作。有什么难处就多和我说说,我已经重复了好多次了吧?”

 

这会儿成步堂已经摆出了严肃得要命的表情,饶是再想反驳,御剑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放弃了皱眉的这个动作。那根手指仿佛要将他脑海里梦的残影也一并抹去一般,用力在他的皮肤表面按了按,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直到额际的触感消失。

 

“好了,你该去工作了,御剑检察长。”成步堂已经换上了一贯爽朗的微笑,伸过手来轻轻拍了一把他的后背,“像刚才那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可不能赢取部下的信赖哦。”

 

难过也好,脆弱也好,多依赖我那么一点点吧。

 

耳边不知道怎么的就回响起刚才入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御剑只觉得一切都起了反效果,他比刚才更为彷徨了。成步堂在收回手后偏转了身体,双手撑在膝盖上看起来是准备离开,御剑却不受控制般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得以止住了成步堂想要起身的动作。

 

“你……今天有委托吗?”

 

“暂时没有,昨天才刚结了一个案子,今天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御剑还是抓着自己不放手,成步堂有些疑惑地转过了身,“是有什么想要拜托我的案件吗,御剑?”

 

“不……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御剑松开了手,刻意别过脑袋避开成步堂询问的视线,“你先回去吧,万一事务所有什么紧急案件就麻烦了,有空再联络。”

 

他向成步堂摆了摆手,心中却在懊悔刚才自己的不理智行为。是不想让他走的吧,可这怎么可能呢,他的事务所里还有等着他回去的人,自己在结束工作之前也没有时间抽出来分给他。他们都是快四十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年轻人一样任性了。

 

那么,是时候该回到办公桌前了——如果不是他的手被成步堂突然握住了的话。

 

“我刚才喝了太多的茶……只是想去个洗手间。”这么说着,成步堂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张开手掌扣住了他的手指,“事务所那边我已经交给王泥喜君了,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做完所有的工作。”

 

原来,那个在法庭上只会喊着“我反对!”的嗓子,也能说出那么温柔的话啊。

 

明明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答非所问,御剑怜侍却忽地平静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去看成步堂,手指偷偷钻进对方的指缝与之十指相扣,嘴上却说着与动作截然相反的话:“你要待在这里我没有意见,只不过我的部下可不会这么想吧?”

 

“成步堂律师找检察局局长商量要事,谁会有意见?”成步堂扣紧了他的手指,语气得意极了,“再说了,你一个眼神过去,谁还敢……”

 

“你可以住嘴了,成步堂。”御剑用成步堂描述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其中一本丢向他怀里,“在我工作结束之前,你就坐在那乖乖等着吧。”

 

好沉……六法全书?

 

难道是让他从头到尾背一遍,下班之后御剑来检查?他可是过了两次司法考试的律师啊,这家伙不会忘了吧?

 

成步堂有些茫然,不明白御剑丢给他这个究竟是有何含义,可御剑已经在办公椅上坐下,推了推眼镜俨然一副进入工作模式的状态了。成步堂不敢出声打扰他,只能遵照他的意思打开了手里厚重的书本,还没来得及细细浏览,在指尖滑动的书页便自动停留在某两张夹了什么东西的书页中间。

 

这是……周末约会圣地五选一的旅游宣传单?

 

御剑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鼠标,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电脑屏幕上。他看了看书柜前被阳光眷顾的那一小片地砖,这个位置正好是死在1202的那个刑警坐过的地方,然后视线转向右侧,落在了那个正捧着六法全书的男人的身上。

 

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想要去抚摸左手手腕的冲动了,果然是因为现在天亮了吧。没由来地,他忽然想起了清晨时分横贯穹宇的那条红蓝交融的尾巴。

 

心底充斥着某种柔软的情感,御剑不自知地微笑着,瞳孔中映满了成步堂龙一瞪大了双眼的惊讶表情。

 

真是蠢死了。

 

在收回目光的前一秒,御剑怜侍在心里这么说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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