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利艾】永世之誓

00

他一直以为,每一个誓言的有效期都是一生一世。

 

 

01

他喜欢海。

尽管他的眸子是如同通透翡翠的祖母绿,他年长的恋人总是在临睡前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流露出一种介于温柔与迷醉之间的表情,低声地赞叹:“真想看看你的眼睛倒映着大海的样子。”

他并不擅长应对恋人偶尔的亲昵动作。如果利威尔与他额头相抵,用灰蓝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总会害羞得闭上眼睛,耳朵根飚血染得通红。如果利威尔抱着他,将唇附在他耳边刻意压低声线说些甜言蜜语,那醇厚如上好红酒的嗓音总会让他软了半边身子,得逞的男人总会搂着软绵绵的他将细腻而绵密的吻从脖子开始一点一点向全身蔓延。

起初他总会徒劳地尝试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或者手脚并用地想将利威尔踹到床铺下面去。可到后来他领教过利威尔近似于惩罚性质的进犯之后,他再也没做过任何反抗利威尔的举动,反而是乖乖地搂上男人的脖子,修长的双腿自觉地环上对方精瘦的腰。

情事之后利威尔喜欢吻他被泪水湿润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眸转为暗绿无法对焦的无助模样,伸手拭去他下滑的泪珠,喑哑地说:“装着大海的你的眼睛,一定是一块无暇的蓝绿色翡翠。”

他喜欢利威尔的称赞,那是他得寸进尺的筹码。

所以他会微笑着将掌心覆上脸颊边那只干燥温热的大掌,猫咪般撒娇地在对方掌中轻蹭脸颊,用如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询问着:“那么利威尔兵长会陪我一起去看海吗?”

一次一次,他总是如讨不到糖孩子般询问着,而利威尔也一次一次,没有任何不耐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无论是天涯,亦或是海角,我都与你相随。”

男人低沉坚定的话语是他们之间无可撼动的诺言,他相信了男人的温和多情的眸,也相信了这份誓言足以战胜“时间”的力量。

只是他,一往情深。

 

 

02

纷飞的血水化为永眠的人们脑海中最后的情境,连角而起的军歌是四面楚歌的人们唯一的勇气。在与巨人对峙的战役中,艾伦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巨人高温的肌肉组织里丧失意识,他只知道当他睁开眼迎来光明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总是利威尔身后高高扬起的军绿色披风。

托着他身体的那双臂膀坚实有力,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背部抵着男人小臂上贲张蜿蜒的肌肉。明明是单人使用就必须花上几年几年的时间来适应掌握的立体机动装置,怀里还抱着他的男人却驾驭自如。

他们乘风从渐渐汽化消失的巨人躯体上一路滑翔向下,耳边掠过低飞盘旋的麻雀,肩侧擦过虬结蔓延的枝叶。如同两只相依相偎的归巢大雁,利威尔的披风随着他落地的动作高高扬起,最后如鸟儿敛起的翅膀贴着他背部的脊线滑向地面。

艾伦疲惫安睡的模样总是莫名地提起利威尔规律跳动的心脏,他总会跟随韩吉将艾伦送到实验室,在例行的体检结束之后也毫不懈怠地守在艾伦身边。直到艾伦脸上巨人化过后微红的痕迹完全消退,利威尔才起身让韩吉帮自己处理身上新增的伤口。

艾伦不会忘记有一次他在实验室的床上醒来时,眼前利威尔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淋漓的情景。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膀到他的手肘划了长长一道血痕,白色的军服内衬染红了一片。

“……兵长。”

艾伦轻轻地呼唤着,而正在接受韩吉治疗的,利威尔那只受伤的手依旧与躺在床上的他的手十指相扣。看到恋人醒来,利威尔的嘴角罕见地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我是军人,艾伦。”

这是利威尔式别扭的安慰,从来不做出任何比如“下次绝对不会受伤”之类的口头保障,而是用一个既定的事实解释着手上的伤口为何会存在。

心疼地松开与利威尔相扣的手贴着伤口边沿轻轻抚摸,艾伦并不反驳利威尔的话,而是有些埋怨的意味:“可是就算这样,利威尔兵长还是去把我挖了出来。明明可以让韩吉分队长去做的……”

“你是我的责任。”反手握住艾伦的手,利威尔的拇指在少年纤细的手腕处轻轻摩挲,感受到彰显着生命意味的脉搏在自己的手指下跳动,“我不可能放开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接你回来。”

他没有忘记利威尔说这句话时温柔的眼,灰蓝的眸里沉淀着许许多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03

艾伦一直以为,只要是利威尔许下的承诺,就一定会实现。

 

 

04

许多年以后,当艾伦再回想人类胜利的日子,他明白儿时路过的教堂里,修女用圣歌吟咏的那句“彼岸与黄昏,只有一步之遥”并不是空穴来风。

 

 

05

距离人类战胜巨人,已经度过了七天之久。

利威尔似乎变得繁忙起来。在胜利之后的第一天他只是在早上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到第二天时他直到晚上才回到房间与等候他一天的艾伦进行一个简单的拥抱,之后一直到现在,利威尔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无论艾伦怎样寻找都无法捕捉到他的影子。

艾伦觉得有些委屈。

他将身子缩进利威尔的被子里,一人占据了整张床的空间,背对着房间门口闭上眼入眠。可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最后一次见到利威尔时,男人隐忍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利威尔兵长肯定是要处理战后的公文,所以才那么忙的!

选择了相信利威尔,艾伦睁着眼睛蜷缩在空荡荡的单人床上,贪婪地吸取着枕间属于利威尔的气息。他的恋人曾经躺在这里,将噩梦的他拥入怀里,轻抚他由于恐惧而弓起的脊背。

他的利威尔兵长。

 

 

06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人从被窝里抱起来,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那个声音是他所熟悉的,此刻却带上了些须疲惫和沙哑:“拿着这个袋子,到墙外我们上一次发现的那个村子里等我。”

艾伦的手被迫举了起来,一套黑色的厚实毛衣从他的头顶直罩下来。利威尔帮他穿戴着衣物,几分钟之后利威尔牵着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艾伦走出了调查兵团总部的大门。

月光孤寂,直铺一路的银色是它为他们照亮的灯光。利威尔的脚步急促,跟随着他小跑的艾伦一路踩碎了青石板上干脆的树叶。现在已经是秋末冬初,微冷的夜风吹拂着艾伦的面颊,他忍受着皮肤干裂的疼痛,在风中与利威尔奔跑着。

“利威尔兵长?我不需要穿上调查兵团的军服吗……”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艾伦终于忐忑地出声询问着眼前的恋人,可利威尔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拉着他一路奔跑,直到他们到达墙壁的边缘。

“抱紧我。”

利威尔横抱起一脸迷茫的少年,在少年下意识地搂着他的脖子之后利用腰间的立体机动装置跃过城墙。如同以前许多次那样,他抱着艾伦轻松落地,和以前许多次稍有不同,利威尔在放下艾伦的同时,扣着艾伦的后脑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那是艾伦记忆中与利威尔的最后一个吻。利威尔的吻充满绝望的意味,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去他那样霸道地撕咬着他,力度大得甚至让艾伦觉得整个嘴唇都破皮般火辣辣地疼痛着。血腥味滑入两人交缠的口唇之中,直到他们肺部的空气几乎被用光,利威尔才放开了艾伦。

心里的疑问太多,艾伦刚想抬眼看清男人的表情,一顶宽大的黑色帽子却从天而降扣在他的脑袋上,也遮住了他的视线。

“走吧,艾伦。以后如果你再看到军队里的人,就逃吧。”

听到利威尔这么说,艾伦一边用鼻音回应着,一边调整好头上的帽子。当他想伸出手让利威尔牵着他逃跑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利威尔的背影。

“利……利威尔兵长?”

那个背影是他无数次看见过的,虽然矮小却沉稳,总是会耐心地在领先他两个马身距离的他的前方等待着他。如果他害怕地呼唤着利威尔的名字,利威尔也总是会回头用眼神安抚着他。

可是这次利威尔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冷硬,并没有带上往日的柔和:“如果今天黎明之前我还没有去找你,那你就自己逃吧。”

话音刚落,利威尔的身影跃过高大的城墙,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寂静将艾伦包围,他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却猛然被那泛起的鱼肚白刺痛了双眼。

 

 

07

一年后。

由调查兵团成员组成的墙外探索小组终于来到了海边,以调查兵团士兵长为首的小组在海边安营扎寨,在地图上记录下这个新的景点。

利威尔不喜与其他人一起行动,所以当他独自脱下鞋走向左侧海岸边沿的时候,没有组员敢贸然上前跟随他的脚步。

正当他准备坐在沙滩上看海的时候,他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个人早就坐在那里欣赏海边的风景了。按理来说,这里是调查兵团刚刚探索到的新地区,应该没有人会领先他一步来到这里才对。

以为是组员不听话偷偷跑到这里来,利威尔打算上前叫他归队。结果那人看见他了之后猛然扯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他熟悉的棕色的软发。

艾伦的脸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但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依然晶莹秀澈。如他所想的那样,映着大海影子的艾伦的眼睛,是美丽的蓝绿色,如同贵族的手杖上镶嵌的那些宝石一般瑰丽。

他们之间弥漫着可怕的沉默的气息,估摸着队伍中混入的那几个监视他的宪兵团队员准备跟过来了,利威尔想就此转身离开,但艾伦却率先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利威尔兵长要丢下我不管?明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根本没有打算来找我是吧?”

明明是相隔一年之久的重逢,艾伦的眼睛里却流转着悲伤的光芒,直接表露的情绪直白得犹如清晨开放的茉莉,哀而不伤。

男人俯视着他,双手极其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声线冷硬平缓,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因为带着你是个累赘,杀了你又脏了我的手。”

“所以你就推开我让我跑吗?呵……你以前说过的承诺呢?说过的‘无论是天涯,亦或是海角,我都与你相随’呢?是在玩弄我吗……”

艾伦漂亮的眸倔强地由下而上直视着他,但眼角闪亮的泪光却出卖了他的情绪。利威尔看着他嗤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不耐:“那种话,对每个暖过床的男人或女人都可以随便说的吧?喂,你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男人看似轻松地侧过身面朝大海,悲痛的少年却不得不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泪珠很快在沙滩上积成一小滩水渍。

“你说过……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接我回来的……所以,利威尔兵长那么久没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苦衷吧?是吧?”

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和着呜咽声消失在海的咆哮中。即使是自欺欺人,也想要得到男人肯定的回答,以此寻求到一丝丝的安慰。

可男人却径直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凝视他哭泣的面容,灰蓝的眸中缱绻的温柔早已消失不见,留给他的只有无限的冰冷与嘲讽。

“那只是我身为‘士兵长’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别自以为是了,小鬼。”

当少年碧绿的眸中最后闪烁的点点光芒也黯淡下去之后,利威尔终于松开手,和一年前那样留给他一个果断而决绝的背影。艾伦甚至能听到,利威尔向跟随过来的同伴们大声地命令着:“马上启程探索下一个新地点,我看过这边了,没有适合我们驻扎的地点。”

当马蹄声走远消失不见,依旧坐在沙滩上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抱膝放声痛哭。

那颗等待了一年之久的心,终于被重逢的伤痛,刺得支离破碎。

 

 

00-1

他一直以为,每一个誓言的有效期都是一生一世。他一直以为,只要是利威尔许下的承诺,就一定会实现。

所以当等待被否认,疼痛被放大,时间被拉长。

他只听得见他往昔的恋人唾弃的话语,却看不见男人在说出那句话时极力压下的藏满异样情愫的眸光。

听的见他往昔的恋人无情的嘲讽,却看不见男人放在身侧握紧的双拳。

当他的下巴被捏起,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力度轻得可以算是触碰。

当利威尔转身离开,他听到了军靴踩在砂石上粗糙的刮擦声,却听不见利威尔背对着他,在轻吻了左手无名指后对他诉说的最后一句深情的话语。

“爱你。”

那是利威尔对他许下的最后一个承诺。

——“我爱你,这个誓言的时效是永远。”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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