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利艾】一克拉的眼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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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写就停不下来。。。原本的七千字短篇变成了两万字中长篇QAQ

 

 

05

夏季的正午,毒辣的太阳榨干了人行道边落叶的最后一丝水分,零落的石子被疾驰的汽车卷起,劈啪作响。连街边的小猫小狗都不愿意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抛头露面,更别说躲在空调房里乘凉的人们了。

 

此刻,国立博物馆里人声鼎沸,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向导的带领下缓慢地前行着,与街道的宁静截然相反。在具有浓厚历史色彩的一文物中,所有人都神情严肃地听着向导对文物做介绍。在一派庄严肃穆的环境中,艾伦被青梅竹马爱尔敏拉着,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参观的大队。

 

“真是的爱尔敏……你体谅一下我好不好,我可是今天凌晨四点才出完任务回到家。才刚刚洗完澡刚沾枕头没多久,你就把我拉到这里来……”

 

青年抱怨着,一头乱糟糟的棕发明显像是没打理过似的翘起来,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起床气发作的狮子。他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烦躁地跟在一名金发青年的身后,脸上堆满了不耐。

 

“今天可是国立博物馆开馆100周年纪念日,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特意设置了对每个文物的讲解环节!你从小就对历史不感兴趣,今天非得让你来体验体验不可。”

 

爱尔敏说着,一把抓起跟在身后拖拖拉拉不愿走的好友的手,加足马力跟上已经走远了的讲解队伍。后者则趿拉着脚步,嚷嚷着“你别忘了我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啊”却丝毫不能打动前者连拖带拽的举动。

 

带着艾伦钻入人群中站好之后,爱尔敏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好友无奈地说教:“就算这样,我相信你现在也说不出这个博物馆里的任意五个展品的名称——求你了,认真听一听吧,我可不想再听到你被别人嘲笑不懂历史了。”

 

爱尔敏的话一针见血,就算是艾伦也哑口无言。他晃了晃痛得快要炸裂的脑袋,勉强让昏昏欲睡的大脑保持清醒。讲解员此刻正示意大家看向展柜中央挂着的旗帜,旗帜的左半边是宪兵团的独角兽标志,右半边则融合了调查兵团的自由之翼,赋予了这匹独角兽更多的神态。

 

“如大家所见,当人类对战巨人胜利之后,负责墙外调查的自由兵团渐渐被宪兵团吞并,最后完全融合为‘自由宪兵’团。原调查兵团的团长埃尔文与‘人类最强’士兵长利威尔被调遣至国王身边,但两人均不服从。”

 

说着,讲解员带着大家往前移动了几步,向大家展示改版过后的立体机动装置:“当时调查兵团的秘密武器,也就是传说中拯救了全人类的‘希望’艾伦耶格尔,由于拥有能够变身成为巨人的力量而被宪兵团围剿。调查兵团的士兵长以及分队长韩吉佐耶以命相互,与宪兵团对峙。这就是宪兵团当时所用的‘对人用立体机动装置’,当时的利威尔佩戴着老式的立体机动装置,也能一个人挑战几个分队的宪兵团士兵。”

 

说到这,讲解员朝大家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仿佛她对利威尔的行为十分赞同。前来参观的游客们也不禁议论纷纷,只是望向馆内利威尔的雕像时目光又敬畏了几分。他们一边小声感慨着一边跟随着讲解员继续前进,原本还围在这一展厅的人群很快就像黑色的河水一样流走了。

 

“艾伦,别发呆呀。”

 

看见好友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人类最强的雕像,爱尔敏有些着急地扯着他的手臂,想带着他跟上讲解员的队伍,可艾伦就像是被钉在地板上一般动也不动。

 

血,满眼都是浓稠的、腥咸的血。

 

明明外翻的血肉已经被冷冽的寒风吹得隐隐作痛,但在他下一次抬手擦脸的时候,那个伤口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经手的皮肤光滑稚嫩,完美无瑕,宛若新生。

 

飞溅至自己颊边的鲜血也不是他的,而是眼前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的。

 

“艾伦,等会抓好时机跑到巷子左边的十字路口,四眼在那里等你。”

 

他并没有自己高,但由于背对着自己所以无从看清他的面容。但自己清楚地知道,那双总是对抗着巨人的双手此刻沾满了人类的鲜血,那张淡漠的脸庞因为自己的关系,也已经染上了愤怒的痕迹。他被那个人仔细地护在身后,周围闪着银色光芒的立体机动装置让他的眼睛难受得半眯了起来,他眼里的世界只有红和银白两种颜色。

 

“恕我做不到!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却去逃命,这种事情!”

 

他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而颤抖了起来,受伤的双腿还未完全愈合,所以他只能扶着墙勉勉强强地半弓起身子。男人听到他的话之后只是冷笑,连头都未回:“你觉得你留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吗?不如说你根本没有战斗的能力——对人使用武力这种事情对你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

 

男人的话一针见血——就算他身上佩戴着立体机动装置,他也无法挥动他的手臂对着同样是人类的宪兵团砍下半分,即使遍体鳞伤也没有成功巨人化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他,根本就没有战斗的意愿。

 

“艾伦,艾伦?”看见艾伦没有反应,爱尔敏干脆地握着对方的肩膀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晃了起来,“不要再发呆了,他们都走远了!要睡一会再睡!”

 

脑中纷乱的记忆被这一猛烈的晃动打乱,艾伦也回过了神。眼前的雕像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表情,而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地盯着他身后的落地窗,仿佛他刚才脑海中的那个‘人类最强’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对,可能是自己睡眠不足,所以刚才才站着做了一个梦……吧?

 

艾伦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爱尔敏歉意地一笑:“抱歉,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刚才走了一会神,我们跟上去吧。”

 

“为什么人类最强能够为了人类希望做到这种地步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在一起共事过吗?”才刚刚跟上大部队,艾伦就听见讲解员眉飞色舞地说着,“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接下来请跟随我手指的方向看到这一展柜——这是艾伦耶格尔的贴身物品,也是打开他家地下室大门的唯一一把钥匙。”

 

随着讲解员的话,艾伦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玻璃展柜的中央。

 

那是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虽然已经经历过无数个时代,但它依然泛着不老的光泽,并没有被磨损的迹象,看得出被人保管得很好。它的形状很别致,空心的正菱形钥匙柄中央完美地嵌入了一颗黄宝石,无论是质地还是色泽都能算是上乘,看得出价值不菲。

 

“如大家所见,这把钥匙是艾伦耶格尔的所有物,身为一个士兵的他怎么会有能力镶嵌一颗宝石呢?其实中央的黄宝石是利威尔作为杰出的英雄被国王赏赐得来的,就算是现在,这样一颗宝石也能让平民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了。大家可以想象,在物资匮乏的巨人时代,这一颗宝石绝对能让利威尔安稳地度过下半辈子了。”

 

黄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迷人的色泽,明亮而剔透的黄色让艾伦仿佛看到了跳动着的火焰。对,那是一抹微弱的,在黑暗中隐约闪动的烛火。

 

那是一个结束了墙外调查已经有两天了的晚上。调查兵团取得了重大突破,利威尔和埃尔文几乎是才刚刚抵达总部,就马上被王室召唤到了王城中心。

 

利威尔在早上就已经回来了,但艾伦仅仅见到了利威尔一面——那个男人风尘仆仆地翻身下马,身上带着春天郊外野花的香气和雨露的芬芳。艾伦迈开已经有些僵硬的腿——忘了说了,他已经在门口傻傻地站了三个小时,捧着早就已经凉了的红茶迎上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男人。

 

利威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钥匙拿了下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然后重重地咋舌,似乎是有些嫌弃他的手艺。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利威尔便摸了摸他的脸颊,转身往士兵长的房间去了。

 

他捧着那杯茶回到了地下室,然后把自己包在毛毯里卷成一团。冬天的尾巴,晚上的地下室总是暖不到哪去。再加上他的被子永远都是夏天配置的那一床薄款,让他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取暖。

 

利威尔拿走他的钥匙这件事,他本来是毫无异议的。既然已经选择相信利威尔,就算利威尔想要任何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交出来。但随着人类对抗巨人的战争越来越明朗化,他也渐渐地听到了别的什么传闻。

 

“真不知道人类胜利了之后,会变成巨人的那个家伙会被怎么处置啊……”

 

“听说王室已经下令让利威尔缩小他的活动范围了,各种作为士兵的权限估计也会慢慢地减少的把……嗨,总之上头绝对不会让他威胁到我们的,放心吧!”

 

诸如此类的传闻数不胜数,在利威尔被召唤去王室之后,这些流言蜚语便愈发猛烈地向他袭来。他有很多次都不禁地在想,利威尔兵长真的会这么对自己吗?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直到利威尔归来,一言不发地拿走了他的钥匙,并且一反既往地没有来看他,他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释怀。并不是收走钥匙的举动让他感到不安,而是利威尔对他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难过。

 

别人怎样都无所谓,至少、至少利威尔兵长……

 

他靠在墙壁上,努力地往床头柜的油灯旁挪了挪——这是他多年得来的经验,油灯周围总是比床铺的中央暖得多。只要他在油灯附近睡着,他就能安稳地度过一个晚上。就算第二天起来会感冒发烧,但强大的治愈能力让他的病好得很快。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睡着过了,因为他已经和利威尔同居了好一段时间。但现在这种状况他实在不敢再到利威尔的房间去,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老办法让他自己感到温暖。不过可能是有些不习惯,他闭着眼睛等了好久,都没有丝毫的倦意。

 

孤零零的烛火照亮了狭小的地下室的一角,他习惯性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料——可摸了半天才发现让他安心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并不在那儿,他才有些沮丧地把脑袋埋进了臂弯。可能是视野彻底黑了下来,不一会他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浅眠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坐到了他的身边,并且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脑袋捧了起来。

 

油灯还没有熄灭,他的全身包括手脚都冰冰凉凉的,这一切都让他难受得睁开了眼睛。日思夜想的男人就坐在离他不到半米的身前,胡子拉碴脸色发白,看起来一直都没有好好地休息。男人把他揽进了怀里,紧接着他的脖子上便被套上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一摸胸口,是自己的那把钥匙——但在钥匙柄上却多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马上扯出钥匙开始端详,一颗晶莹剔透的黄色‘石头’就那样安静地连着钥匙一起躺在他的手心。

 

“兵长……?这是!”饶是艾伦,也立马认出了这个东西的价格高昂。他吓得想要把钥匙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还给利威尔,但却被对方握着手止住了动作。

 

“不要动,这个是四眼在和埃尔文去王城的路上捡到的石头,我觉得好看就镶在了上面。”利威尔说着,就着他捧起的钥匙姿势轻吻了一下那颗‘石头’,嘴唇温热的触感痒痒地、一起印在了他的手心,“它和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诶,这样啊……”艾伦半信半疑地低下头再次打量自己的钥匙,利威尔却抖开从士兵长房间抱过来的被子,连人带钥匙地把艾伦包了个严严实实。

 

“最近闲话比较多,不要多想。”利威尔说着,脱了外衣也钻进了被子,像往常一样把他的脑袋固定在自己的肩窝,“你只要乖乖地跟着我就好。”

 

原来,这颗黄宝石并不是韩吉偶然发现的,而是国王赐予的、本来就属于利威尔的宝物吗……

 

07

艾伦觉得他浑身都在发冷。

 

越来越多的记忆随着讲解员的解说一点一滴地回到了他的脑内。王室的命令,利威尔的抗拒,一切的一切犹如电影般一下子在他的脑袋里交错着播放个不停。

 

“这是人类胜利之后的局势,调查兵团被吞并之后,利威尔、韩吉等人被强行召入王城——就在这时,宪兵团对依然留在调查兵团本部的艾伦耶格尔发起了围剿。”

 

从未有过如此疲累的经历,肺部的空气仿佛像是被抽空一般,胸口窒息地疼痛着,久未沾水的喉咙干渴得近乎撕裂。分不清是正午还是傍晚,头顶交错的林叶将太阳完全隔绝在外,让他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耳边充斥着熟悉不过的气体喷射声和铁索发射声,但此刻带给他的没有往常的心安,只有无限的冰冷。

 

也对,他可是作为“巨人”,被宪兵团的所有人追杀着啊。

 

插在立体机动装置中的双刀丝毫没有出鞘的痕迹,但里面的气体已经所剩无几。他只是一刻不停地奔跑着,连小腿都快酸软无力。

 

“用你的刀,把他们全部砍倒啊!”

 

连柔弱的爱尔敏也和三笠这么和他说了。艾伦不禁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苦笑。

 

怎么可能向人类举刀呢,他的敌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啊!

 

使用已经快要匮乏的气体,艾伦成功地躲入森林边一座石山阴影面的山洞里,很快,从身侧逼近的马蹄声略过他的正下方,径直消失在远方。作为诱饵引开敌人的两个青梅竹马已经不知所踪,艾伦靠在石头边剧烈地喘息着,贴在胸前的钥匙熨帖着他尚未平复的心脏。

 

他还不能死去——至少在利威尔回来之前不能。并不是因为畏惧死亡,而是他只有等到那个男人亲手夺去他的性命,他才心甘。

 

是约定好了的,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心脏全都交给了利威尔。

 

倚着石壁靠了好一会,艾伦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半山腰的风凛冽强劲,把他额前粘连着鲜血的刘海吹得直扑他的眼睫,让他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色。脑袋才刚刚露出一点点,他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他在这里!这边的山洞,快!”

 

身体比意识先做反应,他已经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飞出了洞穴。论对装备的熟练度,宪兵团士兵当然比不上日日训练的调查兵团成员——更何况这位还是经常给自己加训的勤奋士兵,艾伦很快就将对手们远远地甩在身后看不到影子了。可还没等他得意太久,刚才还轻盈无比的身子瞬间失去了依托,这让他意识到他的气体是真的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像一片漂泊的枯叶,在粗壮的树干之前乱窜。在这过程中,他的小腿以及腰腹不断拍打在延展的枝丫上,让他痛得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啧,居然被这群猪猡算计了。”

 

他听见利威尔的声音,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带着些许草药味的怀抱里——最后一战中利威尔的伤还没有好,负责上药的艾伦再也清楚不过了。

 

并不像遗忘漫不经心的调侃,利威尔此刻的语气低沉,充满了火药味,听起来就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预兆。他把艾伦带到了调查兵团旧址的装备补给处,简单地用剩余不多的气体给他们俩做了一个补充,然后抽出了腰间的双刀。

 

见利威尔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艾伦垂下脑袋,安静地闭上了眼。一阵清风擦过自己的肩头,利威尔径直越过了他,开始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只被锡纸包裹着的火鸡,然后用刀快速地切割着它。

 

“闭着眼睛干什么,想睡?”将火鸡大致分成了三份,利威尔动作熟练地用同样被切成三份的锡纸包好切好的鸡肉,丢给艾伦其中两份。

 

“可您应该杀了我才对。”

 

准确地接过利威尔抛过来的东西,被烘烤均匀的鸡肉混合着上好麻油的香味,透过锡纸的缝隙一股脑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就算已经接受了即将要死亡的现实,他的肚子还是条件反射地咕咕叫了起来。

 

“选一份吃掉,剩一份等会留给韩吉。”

 

在说话的期间,利威尔已经解决了手上的食物。他对少年的问题似乎不屑一顾,只是用眼神催促着对方快点解决掉手上的食物,然后把两份锡纸揉在了一起,谨慎地藏入烟囱下方的柴堆里。

 

“等会出去以后不要管我,我会帮你开路,你抓紧时机逃到广场边的那个十字路口,韩吉会在那里等你。”

 

利威尔收刀入鞘,对着少年叮嘱着。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却还是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并且傻乎乎地闻了闻自己的手掌:“兵长,刚才那个很好吃。”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谈论这种话题显然不合适,但利威尔还是少有地笑了。他向前一步,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还在发愣的少年,用与刚才的雷厉风行截然相反的动作,轻柔地吻了吻他的耳朵。

 

“这次只能委屈你吃得那么急了。等我们安顿了下来,我再带你吃更多更多比这个更好的。”

 

“……好。”

 

艾伦小声地回答着,在利威尔看不到的地方抬起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利威尔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煨着他的前胸,让他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温。

 

“爱尔敏……爱尔敏!”大声呼唤着好友的名字,艾伦有些慌乱地抓着对方的胳膊,完全忘记了现在自己身处一个多么严肃的场馆,“你、你……还好么……那么多年了……”

 

自从爱尔敏和三笠作为诱饵去引开宪兵团的视线之后,迫于各种原因,艾伦至死都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一面。爱尔敏一边反握艾伦的手,一边安慰着他:“你终于想起来了,艾伦。我和三笠之后被团长救了,之后也去找你了,但是你的行踪太隐秘,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确实如此,在艾伦听从利威尔的话去找韩吉之后,韩吉便带着他开始了逃亡的旅途。由于要躲避追兵的绞杀,他们几乎是每过几天就要换一个地方,同时给利威尔留下足够多的信号——但他们始终没有等来利威尔。

 

他们沿着从未走过的小路前行,尽量放缓步子等待利威尔的到来。在察觉他们已经离城镇很远了之后,韩吉甚至还冒着险重新饶了一个弯子回到城镇附近一次,但始终都没有等来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人。

 

“等我们安顿下来以后……”

 

从未失信过的利威尔,这一次彻彻底底地撒了一个大谎。

 

08

那是半年之后的初春,料峭的春寒刚刚过境,他就带着一身雪水初融的香气回到了故土。通往王室的乡间小径长满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艾伦将自己的脸藏在披风下,一瓣浅粉带白的樱花跌跌撞撞地钻入了他的脖颈,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恍惚地看着从头顶快速略过的樱花树枝。

 

披风的兜帽沿着他柔软的发丝滑下,露出他苍白得近乎病态的颈侧和失去血色的唇。马车在这条无人问津的小路上暂时停下来,驾车的人以同样的装束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后,伸出手将帽子重新戴回他的头上,冰冷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让他有些怕冷地缩了缩肩膀。

 

“难得的樱花呢,暂时停下来看看也不错啊。”

 

韩吉用一如既往的欢快语调说着,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她舟车劳顿的疲惫。坐在马车尾部的少年摇了摇头,灿金色的瞳眸清澈如洗,映满了飞舞的樱花。

 

“分队长,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再在马车上过夜您的身体就要熬不住了——而且、我想兵长他自己在那里一定很孤独。”

 

当马车再次吱呀吱呀地行走起来时,少年倚在车门边,兀自握紧了胸前的钥匙。

 

确认利威尔敌不寡众,在半年前就被宪兵团的人抓走并强制调遣到国王身边担任骑士长之后,艾伦和韩吉就开始秘密策划着对利威尔的营救计划。韩吉凭借着自己去过王宫的几次记忆,推算出了利威尔的居所,然后便开始往王城的方向前进。

 

“真不知道那家伙被人监视着过得好不好呢。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他半年前听到你被围剿的消息之后,从厨房抢走一只准备上宴的火鸡,就是为了给你吃啊。”

 

听到韩吉的调侃,艾伦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答话。他的精力已经消耗得太多,尽管已经在车上睡了十几个小时,但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之后身体便又失去了能量,让他只想靠着毯子好好地再睡一会。两套立体机动装置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边,这是他和韩吉仅存的最后两套气体充足的装备了。

 

成与败,今晚都看它了!

 

凌晨四点是皇宫戒备最薄弱的时刻,因为在这时候守夜的卫兵会进行交接,而他和韩吉要做的就是趁卫兵交接的时刻,将利威尔不动声色地营救出来。

 

如他们所想,利威尔居住的地方戒备森严极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入内院,负责把风的韩吉在此与艾伦分别。

 

“你要记住,在四点十五分之前一定要把他带出来,因为交接班十五分钟之后会有巡视人员来检查。之后的戒备就会变得严得多,我们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韩吉这么叮嘱着,而艾伦也信心满满地答应了。他一向相信利威尔的速度,在认出来人是他之后,利威尔一定会马上和他一起离开的。

 

利用立体机动装置翻入了窗口,艾伦首先适应了一下环境。他来到的地方是利威尔的书房,不得不说就算隔了半年,那个人的性格也还是一点也没变,连书本摆放的位置和羽毛笔的布局都和往年一模一样。艾伦从这里出去,按照韩吉之前的指示,很快便找到了利威尔的卧室。

 

四点是男人睡得最沉的时候,艾伦清楚。对方的习惯是工作到凌晨一点,花上半个小时洗漱换衣,然后钻进被窝搂着他温存半小时再入睡。所以他此刻轻手轻脚地(男人多次称他像一只猫)来到利威尔的床边,在距离对方一丈的地方站定。

 

不过半年没见,利威尔的鬓角便像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白发,看起来他过得并不快乐。艾伦掐着手指算算,确实是已经过了男人的生日了,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兵长竟然又老了一岁。

 

艾伦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的面庞。但指尖还没有触到男人的皮肤,他的手腕便被利威尔铁钳似的手牢牢地握住了。

 

“滚。”

 

毫不留情地吐出这个字,利威尔这才烦躁地睁开了眼。那双眼睛也是艾伦所熟悉的,苍蓝深邃仿佛融进了汪洋大海,只是少了几丝看着自己的柔情。以为对方还没认出自己,艾伦忍着痛用空着的那只手摘下了兜帽,像讨好主人的小动物一样将脸蛋往男人的身前凑了过去:“利威尔兵长,是我啊!”

 

那双在夜晚中也依然熠熠生辉的金色瞳眸漂亮极了,让利威尔忍不住怔在了原地。以为男人激动得说不出话的少年满心欢喜地往前一扑,就要将脑袋埋进对方的肩窝里,却被一个大得可怕的力度狠狠地一推,后腰重重地撞上装饰华丽的床头柜。

 

过大的冲击力让他只能吃疼地滑落在地上,眼前这个曾经与他肌肤相亲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不耐,冷漠得仿佛他们只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你是谁,为什么偷偷来我房间?”

 

“我是艾伦……艾伦耶格尔啊!”少年像一头负伤的小兽,声音委屈,却瞪起了那双快要燃起大火的亮金色眼眸,“这样的玩笑我绝对不接受,明明知道我好不容易进来救您,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呵。”利威尔冷笑一声,翻身下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可不记得我以前认识过你,别再找这种借口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偷取金钱还是秘密文件?”

 

男人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艾伦坐在地上眨了眨眼,已经开始发冷的身体只能暂时借助着身后的柜子直立起来。

 

他和韩吉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可能:被威胁、被监视、被囚禁等等,只要是所有有几率发生的事情,他们全都一并列入了计划范围内,并最终选择了最有可能的被监视的情况来进行营救。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利威尔一直都没有逃出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无法逃,而是他根本就失去了记忆!

 

眼前的少年一言不发,那双刚才还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琥珀色眼睛已经变成了两汪安静的琥珀,在银白的月光下闪动着粼粼波光。

 

“啊、我……可能是……认错人了……”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艾伦一边讷讷地挤出一个笑容,一边在男人的目光下努力地支起身子。被对方抓得生疼的手腕根本使不上劲,这让他在即将站起来之前又狼狈地跌落至原位,看起来滑稽极了。

 

利威尔的目光还是没有从他身上撤开,但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重复同一个动作起不来的样子,丝毫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这种跳梁小丑的感觉让艾伦不禁狠狠地咬住下唇,才能止住浑身的颤抖。

 

这又让他想起了半年前,他与利威尔的最后一面。

 

也是同样的场景,小腿负伤的他撑着墙壁奋力想要直起身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利威尔也受了伤,但依然紧紧地把他护在身后。当时,包围着他们的宪兵团士兵也这样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嘴角衔着他熟悉不过的冷笑。

 

利威尔的白衬衣被后背涌出的鲜血浸透,从粗重的呼吸可以判断出他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游刃有余。而他自己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不一会他的腿伤就已经完全好了。

 

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去保护一个怪物啊!

 

他想起了他当时痛苦的呐喊,然后看着利威尔怒吼一声冲入战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为他开出了一条血路。

 

“快走!”

 

利威尔朝他低吼,就是这一个瞬间他衣袂的一角被一晃而过的利刃斩下,染血的衣料阻隔了他看向男人的视线。

 

把这份痛苦强行分给兵长承担,也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吧……

 

利威尔的卧室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简洁大方,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除了艾伦身后靠着的王室配布的床头柜以外,他的一切物品都与以前的风格大致相同,连摆放位置都没有多大变化。

 

失忆之后,明明也过得很好不是吗?

 

“艾伦,好了没有?快一点,巡逻的人就要来了!”

 

在他挣扎之时,韩吉焦急的声音便透过窗口传入他的耳朵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艾伦也顾不上自己的动作究竟如何了。他只能羞耻地半趴在地上,用腿部的力量先站起来,再直起他的上肢。

 

在行动之前,他已经在马车上休息了很久了,粮食和水分也已经补充过了,但操作立体机动装置和翻入窗口的举动还是让他耗尽了本就不多的精力,现在他只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胸前的钥匙随着他的动作滑出领口。利威尔眼神一黯,眼疾手快地拽过想要逃走的少年的胳膊,强制把他的身体扭转了过来。

 

“这是……!”

 

一颗纯粹的、洁净的、如这个少年的眼睛一样漂亮的黄宝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夺去了利威尔的视线。它的形状并不天然,看得出是被人小心翼翼地切割过之后再镶嵌到这把钥匙里的。那人的镶嵌手艺并不好,连刮痕都看得很明显,但却被这个少年宝贝地戴在胸前,一戴就是许多年。

 

呵,怎么可能镶嵌得好呢?那个人前一天晚上才拿到这块宝石,第二天便马不停蹄地向珠宝镶嵌师学习了这门手艺,根本没有多余的让他耽误的时间!

 

“艾伦,快出来啊!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韩吉还在窗外焦急地催促着,在男人失神的时刻成功逃脱的少年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飞快地来到窗口边站定。

 

不远处的小径已经聚集了握着刀枪的士兵,似乎是发现了入侵者,正在往这边的方向移动。王宫的周围落满了樱花的尸体,将所有的小径都染上了粉白色,飘零的花瓣随着清风飞入了被少年大开的窗子里,有些许落在了他的头顶,其他的则落在了被月光照得反白的地板上。

 

“再见了,利威尔兵长。”

 

他扶着窗框,在即将探出身子之时突然回头,对依然毫无动作的男人轻轻地说着。月光照亮了少年的侧颜,病态的苍白、毫无血色。那双琥珀金眼眸正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用一种仿佛要将对方铭刻在自己视线里的固执久久地凝视着,隐约还能看见他眼角闪动着的晶莹液体。总是弯成一个可爱的弧度的眉也轻轻地敛起,写满了不舍与缱绻。而他的嘴角却一如既往地扬起,微笑灿烂得耀眼,令人移不开视线。

 

在泪水滑落的时刻,他毅然回头,一脚迈上窗沿就要纵身一跃。可他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紧接着他就被利威尔拉着拐下了楼,来到了另一个门前。

 

“从这里走,他们不知道这里有一个暗门。”

 

09

月夜下的樱花树比早上还要美丽,当他们穿过那片樱花林的时候,纷纷扬扬的花瓣像雪一样从枝头滑落,覆在他们的发梢和肩头。他们步履匆匆,碾过地上堆积的花瓣时发出了樱瓣碎裂的摩擦声,但他们谁也没有在意。

 

利威尔依然牵着艾伦的手,在这条小路上飞奔着。他们才刚刚跑出那道暗门没多久,士兵们就像早已知晓一样从埋伏点里窜了出来。流箭如网,从他们的身侧与头顶上窸窣飞过。在地上奔跑的利威尔一边躲避着,一边指引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少年往正确的方向逃跑。在少年脱力落地的时候,他果断地牵起了对方的手,开始带着艾伦狂奔了起来。

 

明明是正当热血的十五岁,少年的手却冰冷僵硬得像一块冰,就算已经被他的手包裹了那么久,也丝毫没有暖起来的迹象。身后的人握紧的指尖和越发沉重的脚步都在昭示着他已经濒临极限了。

 

“再坚持一会,穿过这片樱花林,就准备到出城的小道了。”

 

利威尔说着,再次紧了紧握着少年的手。对方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回握着他的手,像是已经快要脱力般不断地颤抖着。

 

是很冷吗?

 

这么想着,利威尔干脆将少年的手整个拢在手心里。因为对方的举动而愣了一下的艾伦放慢了脚步,既痛苦又甜蜜地感受着男人的体温。

 

在以前的冬天,利威尔也多次这样把他的手包在手心里。从训练场到卧室的距离并不长,但每次回到房间,利威尔的手背都会冻得通红,但他自己的手却热得像一个暖炉。

 

在那时,就换他将利威尔的手捂在怀里,一边指责对方一边心疼地呵气。此刻的利威尔就会少有地笑起来,一言不发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但现在,以自己的状况,大概已经不能再为兵长暖手了吧……

 

下半身已经再也没有知觉,艾伦努力地向前小跑了几步,手指却终于还是脱离了利威尔的掌心,整个人重重地向前倒下。

 

“……艾……艾伦!”

 

发现少年毫无生机地跌落在地上,利威尔迅速折返,一边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想让他保持清醒,一边托起他的身体打算抱着他再跑一段时间。可手才刚刚接触到艾伦的后背,利威尔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血,艾伦的后背上,全都是血!

 

借助月光,利威尔才得以看出,少年的深色披风已经被鲜血晕出了一大朵深色的花,从出血量可以判断出伤口的大体位置和情况。并不是致命伤,稍微包扎一下再好好疗养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坚持一下。”利威尔的手才刚刚摸到艾伦的衣服下摆,刚要掀起对他包扎的时候,却被对方按着手阻止了。

 

躺在利威尔怀里,艾伦执拗地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移动半分:“没有用的……兵长,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会死!”

 

他们已经成功地穿过了樱花林,来到了连接王宫外围郊区的松树林中。这一条小路并没有人,利威尔特意绕了一条远路来到这里,所以追兵并没有追上来。他有的是信心让艾伦逃出去,即使是士兵追上来,他只要换上艾伦的立体机动装置吸引火力,像半年前一样故技重施,就能保证艾伦的平安。

 

艾伦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用冰冷的双手紧紧地包着利威尔的手背,平静地向他诉说着一个残忍的现实:“我的伤口已经不再会自动愈合了……巨人之力提前透支了我的生命,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连分队长都没有办法……”

 

“您怎么这么傻呢……从办公室到房间的距离又不远,为什么要替我暖手呢……”

 

如往常的冬天一样,艾伦依然还在抱怨着利威尔的举动,气若游丝的声音里一如既往地浸满了无所适从的甜蜜。他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在死之前,还被自己的爱人这样深深地珍爱着。

 

可才刚刚说完,他就像是怕冷一样,拼命缩着身体蜷进男人的怀里,依然紧握着男人已经握成拳的手,如同无数个做了噩梦的夜晚那样对着利威尔迷茫地低语:“看,兵长,我想帮您暖手……却、已经……无法做到了……”

 

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正随着从身体里涌出的鲜血渐渐地流失着。双腿宛如石头,沉重地横在地面上,只有被男人紧紧搂着的肩膀和正在施力的指尖尚且残存最后一点点感知。

 

啊,他还有眼睛,还有可以凝望着利威尔的眼睛,以及可以聆听利威尔声音的耳朵。

 

“您记起了一切……对吗?”

 

“……是,从看到你钥匙的那一刻开始。”

 

为什么您的声音那么颤抖呢,您可是人类最强啊,应该充满自信不是吗?

 

“竟然没有马上告诉我……我难过得快要死了……啊……其实我现在也是快要……死了、呢……”

 

“抱歉……因为我当时还不能走……没有一个人留在后方,你和韩吉两个人是绝对出不去的。”

 

果然是您呢,那个一意孤行,霸道得不得了的利威尔兵长。恢复了记忆的您,看着我的眼神,真的好温柔。

 

“啊啊,又这样乱来……”

 

以后不会再让您背负这么多了,绝对,绝对不会。

 

您的嘴唇落到我的眼睛上了……好温暖,能最后再吻我一次吗?您每次亲吻我的时候,我的心都会砰砰乱跳,也许我会因为这样就活过来也说不定呢。

 

视野渐渐地模糊,连天上圆圆的明月都在泪水中连成一条银白色的直线。他在利威尔的怀抱里满足地笑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抚上男人僵硬的面庞。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能够再像这样触碰到您,我是多么的、幸福啊……”

 

“利威尔兵长……”

 

微弱的尾音如同消失在山谷的鸟鸣,轻轻地滑过,不留一丝痕迹。少年的双手重重地滑落,还未干涸的泪水沿着脸颊混入泥土中的血液里。他发梢上的樱瓣落在男人的身上,粉色白色,像是樱花的泪滴。

 

“今天最后一件将要为大家讲解的展物,是镇馆之宝‘1克拉的眼泪’。大家可不要误以为它是宝石哦,它可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琥珀。”讲解员满意地看着大家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人类希望死前流下的最后十滴眼泪和血,被从天而降的松脂恰好保存住了。在人们发现他尸体的时候,还看到了人类最强被乱箭射死的尸首——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至死都还紧紧相拥着,确实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

 

讲解员最后说了什么,艾伦已经无法得知了。

 

他在所有游客讶异的眼神和爱尔敏了然的笑容中狂奔着,沿着记忆的方向直冲到保安室的位置,连敲都没有敲便直接打开了半掩着的大门。

 

没怎么被磨损的红桧桌面被上方亮着的白炽灯照得反光,纤尘不染,隐隐约约地照出了坐在桌后男人的面容。尽管桌上摆有许许多多的签到文件以及消遣用的杂志书报,但它们都被人细心地分好了类,按照大小顺序整整齐齐地垒成一叠放在桌子的左边,而水壶笔筒等日常用品则规规矩矩地贴着墙面放在了右边,看起来严肃极了。

 

他气喘吁吁地握拳,对着男人行了一个军礼——古老的心脏礼,不顾自己正奔涌而出的眼泪,故作镇定地用颤抖的声音说着:“利威尔先生您好,我的名字是艾伦耶格尔,是这里的新——”

 

“蠢死了。”在青年絮絮叨叨的时刻,利威尔早就起身,一把将对方拥进怀里,声音却异常地温柔,“值班表上有你的名字,不用自我介绍了。”

 

“诶……?”

 

青年一边胡乱地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惊讶地想要越过利威尔去拿桌上的值班表,却被男人固定着脑袋吻了上去:

 

“现在,让我来给你签个字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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