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等花开的时间
前记：本来这只是一个奇怪的脑洞，结果和雀巫说着说着就引发了一篇不得了的中篇！灵感来自插入的BGM，这是第一次和雀巫一起合作，写的过程有讨论有互相殴打鞭笞【不】，所以从一开始到完成都是十分愉快的！每天下了晚修就会接到雀巫的进度汇报以及一如既往的催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躺平）。这个学期我的课表一周全满，所以能赶上艾伦的生日真的很不容易！雀巫工作也很忙，能一起在死线之前写完真是太好啦！^q^
后篇在@雀巫♪ 那里~地址：https://lba268.lofter.com/post/1ff433_664fb30
等花开的时间
已经夜晚八点，市中心的灯光魅惑而耀眼，开启了夜的篇目。利威尔坐在一尘不染的办公桌前，手边的咖啡已然微凉，沉淀出一种浓厚的深褐色。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然后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流。
他的眼前就是本市最喧闹的街道，五彩的霓虹灯为深蓝色的夜幕架起一座座绚丽的彩虹桥，穿着时尚的红男绿女擦肩而过，即使在远处也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对于这种喧嚣的景色，利威尔提不起半分兴趣。他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伸出手“哗”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堆在桌角的文件还有一大叠没有完成，已经空了的肠胃在欢唱着空城计，但他并没有选择离开这里去犒劳他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堆积如山的资料还躺在桌上等他处理。公司的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个楼道就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已经记不清他是从今天的几点开始就坐在这里工作，印象中连吃饭的时间都与工作时间混在了一起。
静谧的空间里只回响着笔尖在纸面划过的摩擦声，利威尔才刚刚翻动纸页，随身电话便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利威尔你还在工作啊？别那么拼啊工作狂人，偶尔也要注意身体啊。”
才刚刚接通电话，一个聒噪的女音便经由电话线，从电流转变为声音传到利威尔的耳朵里。
“韩吉，有消息了没？”
他开口，直白地问出他心里的问题。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波澜未起、一如既往的冷静，但他右手握着的笔已经悄然放下，连利威尔都没有发现他自己的紧张——他正襟危坐，等待着对方将他期待的答案说与他。
可对面的人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收起了前一秒还在蔓延的欢乐情绪，反常地沉默着。许久，利威尔听见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回答：“很不幸，没有任何消息。”
刚才还加速跳动的心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落入谷底。利威尔倚在办公椅的椅背上，快要炸裂的后脑贴着冰冷的皮质表面，久久没有说话。韩吉的呼吸声清晰入耳，和着骨传导带来的心脏急速跳动的余韵，让他疲累不堪。
那个明媚的、温暖得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的微笑，在他的脑海里无数次地浮现。利威尔低声说了一句“继续找”之后，便挂掉了电话。
看着迅速熄灭的手机屏幕，韩吉没有再回拨，而是叹息。
佩特拉第二天去利威尔办公室交报告的时候，正好是早上九点。她敲了敲利威尔办公室的大门，一反既往地没有回应。根据平时的经验，利威尔肯定早就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了。她有些奇怪地推开半掩着的大门，就发现她的上司，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的手边是一大叠已经批阅好的文件，利威尔漂亮利落的签名总会让她捧着文件夹欣赏很久。明明是不同的身体，却是同样的灵魂，与记忆中“利威尔兵长”的字迹一模一样。
佩特拉记得，在利威尔还是士兵长的时候，最讨厌应付的工作就是上头发下来的文书。虽然埃尔文已经承担了大部分的公文，但处于士兵长职位的利威尔还是无可避免地要接触这类工作。这位人类最强并不会按部就班地每天定时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每天都会送来的文件，而是喜欢累积到交接文件的前一天晚上，通宵达旦地做完。
身为利威尔班里唯一的女性，整理文件这类工作当然落到了她的身上。托了利威尔不喜欢每天批阅文件的福，她的工作也减轻到每个月整理一次。
众所周知，利威尔是埃尔文团长在很早之前从地下街“解救”出来的，就算他的实战能力非常强，佩特拉心里也一直认为利威尔的强仅仅局限于战场而已。但直到她真的成为了利威尔班的一员，并且在第一次整理文件的时候看到利威尔的签名和批阅的文字时，才发现利威尔根本就不是别人口中的“只是运动神经发达的地下城流氓”。
遒劲却不张扬的字体，拿捏得恰到好处、分毫不逾矩的语言，以及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指令，都在昭示着利威尔阿克曼其人，对这种文字工作也能一蹴而就。
思及此，佩特拉弯了弯眼睛笑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拿起利威尔的外套，回到他身边披在他的肩头——一向浅眠的利威尔经常在她接近他的时候就会醒来，但今天似乎是太累了所以陷入了深度睡眠。
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改掉的，是谁让利威尔改变了呢？
佩特拉心里当然有个答案。
她捧着利威尔已经冷掉的茶杯，看着对方冷峻的面容，有些心疼地垂下眼帘。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略去冷冽气质的利威尔，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也许是很多天没有好好打理了，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和着眼底下青黑色的眼圈，看起来疲累不堪。
利威尔·阿克曼，商业界无人不知的“最强”。
在利威尔找到他们之前，他还没有现在这样出名。保有前世的记忆转生的佩特拉，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和普通人一样做着普通的工作。她对于找到利威尔班的其他成员这一点根本不抱希望，直到她在市中心广场的LED大屏幕上，看到利威尔的面容。
依然是白衬衫黑外套的西装打扮，利威尔却已经不再是士兵长。佩特拉看着他作为“新晋的商业精英”在对自己的公司和他本人做着介绍，同样淡漠的面容和神情，都让佩特拉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来。
她听着他熟悉的语调，谦逊却不敛他的张扬，上挑的眉角处处透露出他的自信与桀骜。上班的时间就快到了，但她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利威尔都一样地耀眼，在任何地方都能安好地生活。
“那么阿克曼先生，除了想要继续在商界大放光彩，您还有什么想要完成的愿望呢？”
“找到我的朋友——我的同伴，利威尔班的大家。”
对利威尔的采访已经快要结束，在节目还未切断之前，利威尔对着镜头，说出了这句话。佩特拉几乎是一瞬间就跪倒在地上，眼泪忍不住地翻涌而出。
毫不犹豫地，她辞去了在这个城市的工作，买了去往利威尔所在地方的车票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他的公司。利威尔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抽屉里拿出好几张早就盖好章署好名的工作表，找出她的那份交给她。
于是，她陪着利威尔一起努力，在一个个地找回失散的利威尔班成员的同时，也见证了利威尔从一个刚刚进军商界的小旦成长为商界最强的过程。他渐渐地话多了起来，却依然没日没夜地投入工作，只为了登上更高的山峰。
有时候他对工作的偏执连她都看不下去，终于有一天她在送茶的间隙瞥到利威尔疲倦的神情，忍不住对他开口：“利威尔先生，您没有必要这样操劳。”
他接过她的茶，轻抿了一口，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可是艾伦还是没有找到我，不是么？”
对，现在还不行，还不能放松，因为他还差最后一个人没有找到。
为了艾伦耶格尔，他要变强。成为最耀眼的，成为家喻户晓的，成为艾伦一抬头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的启明星。
佩特拉弯腰捧起桌边的文件，无声地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利威尔醒的时候，鼻腔满溢红茶的香味。
记不清是多久之前，这个场景也同样重复过。当时的古堡只有他和艾伦两个人，在他进行公文批阅的工作时，打扫、做饭、交接文件等内务的工作全部都交给那个孩子去做了。虽然只有十五岁，也仅仅只是跟着佩特拉学过一两次，但少年很快地就掌握了内务工作的技巧。
在他最疲累最困倦的时刻，那孩子就会端着他钟爱的红茶，像一只猫一样从半掩的门扉间悄悄地溜进来。每每他察觉对方到来的时刻，狭小的办公室早已不设防地被红茶的芬芳溢了满室，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少年盈满笑意的灿金色眼眸，清澈无垢，让他疲倦的灵魂瞬间得到了洗涤。
他还记得少年发顶的触感，摸起来就像抚上了小动物的皮毛一样，柔软得牵动他的心脏。如果说他是一滩千年不化的冰雪，那么对方就是一颗热情红火的太阳，让他这般喜爱寒冷的人都不自觉地追逐起温暖。
利威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捡起刚刚从自己肩头滑下的西装外套。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为了可持续工作着想，他还是决定暂时回家休息一下。他的家离公司并不远，驱车五分钟之后就驶入了他的小区。在他终于好好地洗完澡之后，他决定坐下来看一会儿电视。
默认的频道正好在播放着旅游资讯，没什么特别想看的节目，利威尔也没有换台。主持人穿着清爽的夏装，指着背后LED屏幕上放映的泳装美女，朝着镜头挤眉弄眼：“说到夏天，最不能少的就是海边了！今天的节目就是大海专题哟，为大家介绍世界上所有值得一游的海景！”
利威尔的眼睛蓦然睁大。
在最后一战出发前，一身戎装的少年在他的身侧，同他一起屏息看着隔绝世外的城门缓缓地开启。第一束朝阳穿过门缝下方的间隙，照亮了阴暗的街道，也点燃了他眼中的熊熊战火。
“一定，会带着前辈们的愿望，把巨人全部驱逐出去！”
明明是严肃得连莺歌都突兀的场合，艾伦突然抬起头，咬牙切齿地低语着，却意外地带起了周遭士兵的高声应和。
一瞬间白光尽闪，刀刃出鞘声铮铮入耳。调查兵团的士兵们振臂高呼，连战马喑哑地低吼着，跃跃欲试。在一派鼎沸的人声中，艾伦扬起头，对着前方愈发猛烈的阳光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如果胜利了，就能和兵长一起，去看海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仅仅只是刚刚出发的马蹄声就瞬间盖了过去，但利威尔还是捕捉到了他的话语。默不作声地握紧缰绳，利威尔呵动马匹，与身旁的少年一起前行。
一起去实现你的梦想吧，小鬼。
头一次，他手忙脚乱地找出公文包里的手机，找到通讯录韩吉的名字，选择接通。
视线被额际滑下的鲜血遮挡，鼻尖盈满雨后的泥土混杂着腥咸的血液的味道。利威尔忍耐着腿部二次重伤的巨痛，在树林里慢慢地行走着。
身旁没有任何一个同伴，腰间立体机动装置的瓦斯也已经所剩无几，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巨人的地方行走，无疑是死路一条。信号弹在他身后响起，那是埃尔文发出“撤退”的信号，但利威尔充耳不闻，只是坚定地继续前行着。
巨人的脚步又重又急，带动地面一下下震颤。他安之若素，宛如提着双刀沐浴在鲜血中的死神。
这片森林遍布士兵们的尸体，本是只有巨人出没的地方，现在正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这一次被视为“最后之战”的墙外调查，情况并没有预想中乐观。撤退的指令已经发出了不下五次，刚才还把巨木之森围绕得水泄不通的士兵们，已经完全撤离了这里。
原本想遵照命令撤回的他，一回头才发现那个从来不离自己两马身的小鬼，在这场混战中失去了踪影。
他加快了步伐，尽管如此身后巨人沉重的脚步声丝毫没有慢下来，反而像是心理作用般越来越快。视力极佳的他几乎用这小半罐瓦斯将整片森林都搜索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发现艾伦的身影。
后颈掠过一丝由于巨人的奔跑而带起的凉风，土地的震源明显可感越发逼近。
该死的。
他狠狠地低咒出声，利落地发射绳索跃到树梢。就在他准备第二次跃起在空中前行时，一个躺在树根旁边、几乎被泥土掩埋了的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一把古铜色的、染血的钥匙。
一声刺耳的铃声让利威尔从深度睡眠中清醒。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冷汗涔涔，连贴身的居家服都沾湿了一大片。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晚上八点的位置，算了算时间，他睡了差不多有九个小时。
来电显示的是韩吉的名字，她连寒暄都没有就在接通的后一秒直奔主题：“机票帮你订好了，突然之间预约那么多张机票，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里，利威尔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韩吉少有地沉默起来。也许她在斟酌利威尔的表情，过了很久很久才尝试着开口：“我说利威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找不到艾伦该怎么办？”
“不可能。”利威尔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如果找不到，肯定是我们还没发现他。”
电话的那头，韩吉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这个男人的冥顽不灵感到头疼：“听我说，利威尔。你死之后，我活了下来。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和埃尔文连艾伦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又如何——”
“你要清楚，巨人化之后的艾伦还是巨人。找不到尸体只有可能是一种原因，就是他死了，尸体消失了。没有尸体的人也不会有灵魂，怎么会转世呢？”
“……”
身为一个已经活过一次的人，利威尔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灵魂说。可他才刚刚动了动唇准备反驳韩吉，少年说过的话就如同过电影般，在他脑海中回放了起来。
如果我可以转生，我一定要守护着前辈们，守护着利威尔兵长和大家。
最终，利威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着对方挂了电话。
夏季正午的阳光总是炽热而耀眼，用几乎将路旁行道树里残存的水分榨干的热度，不断地烘烤着街道上的人们。整栋楼都通满清爽的冷气，佩特拉就算穿着长袖西装也没有热的感觉。她将文件送入利威尔办公室，才刚刚敲开大门，视线马上就被桌上的花吸引了。
那是一束鲜艳得与红木办公桌格格不入的花，有着漂亮的橙金色，展开的花瓣宛如金丝雀的尾羽，让佩特拉马上联想到了今天的太阳。几乎是一瞬间，她马上就认出来了这种花叫鸟尾花，她并不陌生，因为以前调查兵团旧址的古堡附近就种满了这种花。
“利威尔先生，您的文件。”
她将文件放在桌角，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男人旁边对着那束放在玻璃瓶里保养的花看了很久。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前世的利威尔是极其讨厌花花草草的。第一个原因是利威尔嫌办公桌上摆这种装饰品很碍事，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利威尔很讨厌花朵枯萎时四处飘零的花瓣，据他本人说会飞得整个办公室到处都是。
但自从艾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外面采了一大束，并且自作主张地放在利威尔办公桌上时，利威尔的办公室就开始有了其他的颜色。他默认了艾伦这种胡闹的行为，并且由着对方定期更换其他的花种和水分，这让他的办公室每个星期都是不同的色彩。
艾伦拿回来次数最多的花还是鸟尾花，因为他喜欢这种花的色彩。佩特拉曾经见过利威尔曾经抚摸它的花瓣的样子，神情温柔得不像话。
“您很喜欢艾伦吧？”佩特拉轻声说着，看到身旁的男人果然瞬间僵了身体。
利威尔在克制着什么，她是知道的。
十五岁，本来就是一个懵懂的年纪，再加上艾伦只是一个满脑子“驱逐驱逐”的少年，对于情感这方面的问题几乎是一片空白。想要接近他，却怕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逃离；想要给他自由，又怕他展翅高飞，去到自己无法到达的地方。
利威尔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伸出手摩挲着花瓶的瓶身，神情与前世的温柔如出一辙：“我走遍了世界上所有的海，一处不漏，却没有找到艾伦。”
变得最强，变得耀眼，就算现在已然站在商业界的顶峰，他的心脏依然空缺着一个位置——就像他的抽屉，明明空得可以放下办公桌上堆着的很多文件，那个抽屉却仅仅只是放着留给那个人的一纸工作申请表。
早就不是单纯的上司对下属的感情了吧。
佩特拉对着利威尔轻轻一笑，看向木地板上从窗间射入的阳光，明澈灿金，让她想起了某个爱笑的后辈：“如果是艾伦的话，我觉得他不会等着您去找他，而是会主动回去找您呢。”
已经记不清离开故土有多久，当利威尔到达巨人时期调查兵团本部所在的地方时，他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陌生感。时过境迁，这个昔日的英雄驰骋过的地方几乎渺无人烟——人们更愿意去位于市中心的英雄纪念碑里悼念在巨人时代牺牲的士兵。
已经被荒废的这里并没有建起高楼大厦，而是保持着战后的形态，成为了无人问津的郊野。古堡已经被拆除，只看得出那片地皮上曾经打过地基的痕迹，连残存的一块石砖都没有留下。
夏天在利威尔的印象中一向烦躁且漫长，齐腰高的杂草让他又滞留了不少的时间。当他走到以前的古堡后方的山坡时，已经被心烦意乱的汗水弄得全身都黏糊糊的。他有些不耐烦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际的汗水，站在半山坡鸟瞰起附近的景色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好过头了。灿烂的阳光中，附近蔓延的野草在时不时刮来的微风中摇曳着，一眼望去全是千篇一律的葱绿色。没有人口流动，这儿显得十分安静，利威尔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地清楚。
艾伦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是在附近建了一栋小房子，然后等着自己和他相遇的一天呢？
利威尔决定一鼓作气登上坡顶，好让他能更方便地搜寻附近少得可怜的建筑物。他有自信，他绝对能在今天——更确切一点是等会儿，找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鬼。
这座山坡是他以前就经常来的地方，因为在墙外调查中牺牲的士兵全都被埋葬在这里。每一个碑都是他和其他的分队长亲手做的，虽然雕刻技术并不好而且有些简陋，但它至少很坚固。
坡顶的鸟尾花绽放了一地，小小的橙金色宛如一朵朵绽放的太阳。如他所想，在他才刚刚登上坡顶时，遍野的墓碑便闯入了他的视线。在时间的磨砺和风雨的洗礼下，那些墓碑并没有倒下，而是带着士兵们的信念与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在永无中留存了下来。
他无声地对着眼前已然进入永恒空间的士兵们行了一个军礼，加以深深的一鞠躬。他不知道已经牺牲的人有多少能像他这样在这一世涅槃，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转生的人来过这里进行哀悼，作为调查兵团旧址被唯一原样保存的地方，利威尔在刚刚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催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话，依那小鬼的性格，应该每天都会来哀悼故人吧。
可今天的坡顶上空无一人，利威尔决定在这里待久一点，以便等到艾伦。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坡顶中央的一些墓碑，生怕惊扰了在此安眠的亡魂。
利威尔班的墓碑被集中放在山坡的最北方，在利威尔班全灭之后，艾伦每个星期都会抽出时间来到这里看望已故的前辈们，利威尔撞见过许多次。他看见他为每一个利威尔班精英亲手做的墓碑竖立在他眼前，连刻痕都毫无偏差。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在这堆墓碑里又新增了一个。
利威尔·阿克曼之墓。
这块碑上的刻痕与其他的截然不同，并无他的遒劲之力，反而潇洒得有些不羁，这让他马上就联想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分队长做这块碑时那种要哭不哭的神情。
他再次对着利威尔班的墓碑鞠了一躬，清凉的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让他感到凉爽了不少。利威尔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发现到有什么不对劲。
前一世空空如也的坡顶上，竟然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
它像是本就属于这里一般，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让利威尔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记起原本这个地方是没有这棵树的。
与丰茂的丛草格格不入，那棵树有着让世界上的一切黯然失色的灿金色，连周围绽放的鸟尾花都比之不及。它正在开花，被掩埋的浅绿色叶片上方，是朵朵绽放的金色花瓣，美得自然，惊艳得毫无城府，让他马上就想到了那孩子总是看着他的眼睛。
对，像这棵树一样，仅仅只一眼，就夺去了他沉寂已久的心。
那棵树向北蔓延，宽大的叶片遮挡了火辣辣的阳光，为利威尔提供了阴凉之所，也恰好将利威尔班的墓碑全部拢入了它的保护范围。
利威尔情不自禁地上前，才发现它的树干上爬满了蜿蜒的凹痕。
深深浅浅，每一道凹痕都惊心动魄，从树身的一边横贯到上方，让利威尔轻易地想起了每次实验之后，少年的身体上每一道伤痕。即使遍体鳞伤，他也依然努力地扯出一丝微笑，在他怀里摇着头对他说没关系的。
新愈合的伤口和旧的皮肤组成了他斑驳的后背，白皙和浅麦交错纵横，向他昭示着这样的生活，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然而，即使如此，那个孩子也依然用他稚嫩的肩膀承受了这一切，并努力地追上他们的脚步。
“如果我可以转生，我一定要守护着前辈们，守护着利威尔兵长和大家。”
利威尔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艾伦了。
汗湿的衬衫已然风干，刚才还燥热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变得透凉。阳光依然在他的周围肆虐，但这片小小的空间被分离开来，安静得永恒。绽放的花树在风中摇曳着，片片飘落的金色花瓣宛如翩飞的蝶，一瞬间将他紧紧包围。
他痛得笑出了声，最终却只是将额头抵在树干上。眷恋无比，就像他以前偷偷在少年昏迷之后无数次所做的那样。
“现在，换我来守护你吧，艾伦。”
TBC
后续在雀巫那里^q^~~~
评论(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