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野神】下一个晴天

*这回还是复杂的神谷心理描写

*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亲妈

*请一定要相信我是亲妈!

*人头保证最后是HE

*只是一个神谷变相撒娇+某人变相宠溺的故事

 

 

早晨八点的光朦朦胧胧地从窗帘的边角透进卧室,不算强烈,却足以叫醒浅眠的人。神谷浩史清醒的时候,正好听到挂在阳台墙壁上的塑料晾衣杆被风吹得掉下来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原本就因早起而不高的情绪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更加低落了。

 

被浓重的乌云滤了大半的阳光并不刺眼,反而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他觉得强度刚刚好。空气中凝满了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水汽的味道,粉白的樱花花瓣随风飘落,从门口院落的台阶一直铺向马路的边际,没有尽头。

 

早上的工作从九点半开始,趁着雨还没真正开始下起来,神谷打算快点收拾好自己赶到工作地点。他回过身来捏着被角奋力往前一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床铺整理好,一团灰蓝色的毛球却随着被沿扬起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了一小段圆弧,紧接着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娘桑竖着尾巴对他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撒娇似地跃到床头往他怀里扑过来,脸上写满了“我不管,你吵醒了我我很不高兴要亲亲抱抱才能好”的表情。神谷只好哭笑不得地哄它,等到它的毛彻底顺透了才放手让它自己出去玩,接着继续叠被子。娘桑在离开之前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前胸,带着几分安抚他的意味,胸前的衣料被烫得暖融融的,和昨晚沉睡时的温度一模一样,神谷这才想起来被他抱着睡了一夜的是陪了他快十年的娘桑。

 

啊,人老了,记忆力也跟着下降了啊。

 

神谷在心里自嘲着,强行把这个小插曲放在一边,开始在脑海回忆竹内发给他的今天的工作安排。今天只有两个普通的收录工作,不用过多纠结服装的问题,他很快就决定好了今天的穿着,在洗漱过后随便用几片土司面包填满了自己的胃,拿上车钥匙走到玄关准备换鞋出门。

 

蜷在窝里准备继续补个回笼觉的娘桑不知何时悄悄咪咪地踱到他的身边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小腿,神谷蹲下身揉揉它的脑袋,它干脆钻进神谷的怀里,抖着它的身子撒娇着讨好。毕竟是神谷在工作之后陪伴他最久的宠物,对于神谷情绪的变化有着十分敏锐的触觉,今天的娘桑比以往要粘人,这也是它安慰神谷的一种方式。

 

“乖……乖乖的,我没事的。我晚上就回来,在家等我好吗?”

 

神谷软声软语地哄,低下头用脸颊埋在娘桑软乎乎的毛里蹭了蹭,娘桑这才从他的腿上跳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打开了门,俨然一个小门神。

 

当神谷发动汽车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被浓重的乌云填得没有一丝缝隙,连刚才还探出半张脸的太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树叶被呼啸而过的狂风拽得在空中凌乱地舞动,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让他莫名其妙地烦躁了起来。

 

他是个晴男,遇上这样的雨天自然有被压抑的感觉,于是他想到了某个和他属性相反的雨男。像这样下雨天神谷开车送那个人去工作的日子一年到头其实并不多,但十年份加起来就不少了。那个人总是不按规矩来,每次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之前第一件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开车门,而是长臂一伸,整个身子越过驾驶位大半个空间,在神谷的脸上先偷个吻。

 

神谷晃了晃脑袋,强行中止这段记忆,然后打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想翻几张自己的CD听听,说不定听着听着天就能放晴。可在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他失望了——这明明就是他的车,但里面的CD全都写着那个人的名字。封面上那人的笑容亮得耀眼,黑曜石般的眸带着温润的笑意,让神谷几乎是在零点几秒之内马上用力地合上了箱门。

 

最终,他什么音乐也没有开,只是沉默着踩下了油门。

 

不知是该说他到得及时还是这场雨酝酿得太久,几乎是刚刚踏进放送大楼的门,狂风骤雨便席卷了这座城市。豆大的雨点从灰白的苍穹上坠落下来,开出一朵朵银色的白莲,走廊的玻璃窗外层覆着一层薄薄的水膜,朦朦胧胧地映着楼底人们撑着的伞,五颜六色,像极了绚烂的万花镜。

 

神谷是第一个到达录音室的,所以除了他以外后来到的人都把伞撑开摆在了走廊,只留下右侧一条小道供人们行走。进录音室的人第一句说的话一定都在抱怨这场倾盆大雨,然后放下包和神谷打招呼。神谷会礼貌性地回应,但越是接近开始录音的时间人就越多,难免会有来不及打招呼的人把他忽略掉,于是他索性挪到沙发的最里面安静地看台本。

 

“啊,这场雨还真是大呢,天气预报明明说的是小雨,我的鞋子都被淋湿了。”

 

“早啊小野桑,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从小雨变成大雨很大一部分也有你的功劳吧?”

 

刚刚进入录音室的那个人被这么调侃着,却只是挠着脑袋“嘿嘿”笑了几声没有反驳。神谷心无旁骛地读着台本,没有抬头看那人一眼,那人也没有打扰他,选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座位坐下,中间隔着好几个不明就里的人。他们往左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神谷,又往右看向似乎没有注意到角落边还有一个人的小野,最终只是耸了耸肩,面面相觑。

 

第一部分录音开始,小野第一个进入录音室,神谷等到第一部分的参演人员全都进去之后才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体贴的同事们把小野旁边的位置空出来让给了他,神谷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看向小野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根本对这件事毫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专注调整自己的耳麦。神谷只觉得胸里闷了一口气,也假装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在空座位上坐下,翻开了台本。

 

今天小野的工作状态很好,情感把握得很到位,有些连神谷看了都觉得有难度的地方竟然都能一次过,被监督拍着肩膀不停地夸奖。神谷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毕竟是从事这个职业十多年的人,就算私下出什么事也不会轻易影响到对工作的投入。熟练的地方一次通过,不熟练的地方经过提点之后第二次也度过了,但一到休息时间,乱七八糟的思绪便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涌出,神谷借口上厕所从休息室里出去了。

 

走廊上的雨伞整整齐齐地贴着墙排着队,这也是只有下雨天的放送大楼才有的风景。神谷的目光在这排雨伞中逡巡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他眼睛映着各式各样的雨伞,脑海里却浮现着刚才那一眼所看到的情景,只是短短几秒钟,却连每个细节都记得仔仔细细。

 

他记得小野今天没有刻意做发型,由于睡姿不佳而翘起的呆毛很是抢眼,让他看了很想伸出手去揉揉。因为今天他和小野的行程一模一样,早上到下午是这个动画的收录,晚上是他们小广播的录制,所以小野今天的穿着也不经过造型师,是白衬衫打底配灰色的风衣,这套神谷以前就见过,很是喜欢,一直没有说出口。他的目光在伞与伞之间游移着,附带一连串的胡思乱想。

 

他从第一把伞走到了最后一把伞,到达了楼梯和走廊连接的拐角,可是都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东西,厕所里不知怎么的挤满了人,他不想进去,于是只好返回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小野正好在和别人说话,在神谷刚刚进来的那一瞬间,小野的目光有那么几秒钟投了过来——但也只是一扫而过,像是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事物暂时吸引了注意力那样。小野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和他对话的人身上,仿佛站在门口的神谷浩史是和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是啊,陌生人。

 

他们已经分手了,从昨天傍晚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十二个小时。发挥超常,谈吐自如,小野大辅已经完全从这段情感里抽身而出,而神谷浩史在前三分钟还傻傻地在走廊找着那把他们都有的晴空伞,仿佛刻舟求剑。

 

低着头沉默地从小野身边经过,神谷拿起桌上的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将哽在喉间的那一抹痛楚咽回肚子里。小野的包不再和他的包紧挨在一起,他的包孤零零地躺在沙发的边角,神谷打开它取出自己的手机,并没有新短信提示。平常小野只要一有空就会给他发短信,神谷也会在休息时间慢慢回,两条消息有时候隔好几个小时,却每次都能融洽地接上。就算他们再不擅长在手机小小的屏幕上运动他们的手指,他们也对这样的行为乐此不疲,明明是已经年近四十的大叔,却和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知悉对方的消息。

 

但今天他们就这样站在对方眼前,连一句哪怕是打招呼的话都未曾说过。

 

雨一直都没停,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到了午饭时间也还是那样。神谷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也没去放送大楼的员工餐厅,而是撑着伞在放送大楼附近的街道游荡。他进了一家店,以前和小野来过觉得还不错,可当他才刚刚点完牛舌饭,选了靠玻璃落地窗的位置坐下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平时对食物不怎么挑剔的小野今天竟然也没有去员工餐厅,而且恰好来到了这里。他的皮鞋前半部分已经被雨水浸湿了一小部分,在经过神谷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狠狠地停了下来,纯黑色的伞笼在神谷的斜上空,打出一团小小的黑影。紧接着小野面对着玻璃窗弯下了身子,神情专注,好像在看他。

 

即使没有化妆,小野的脸也好看得过分。长长的睫毛像倦极栖息在树枝上的蝶,随着呼吸的频率扑棱着羽翅,在眼睑下方打出小半圈扇形的阴影,眉宇清秀,衬着笔挺的鼻梁和线条完美的下颔。

 

这把伞仿佛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倾盆的雨水自他身后的伞沿滑落,织成一张厚重的雨帘,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神情专注,仿佛对身后喧嚣的尘世不为所动。神谷紧张得几乎连心脏都快停跳,被冷落了小半天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想要伸手触碰小野垂落在身侧的手,但在这时他才想起来这家店的落地窗设计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小野在看的是贴在窗上的小广告,神谷在进店的时候也听到店员介绍过,这个星期的活动是点牛舌饭第二份半价。小野在看清楚广告之后便重新直起了身子,迈开了步伐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也没有进到这家店来。随着黑色伞叶的移动,神谷身前的桌面渐渐恢复明亮,他明明是喜欢光的,此刻却委屈得湿了眼眶。

 

第二份半价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你点的菜从来都不是你喜欢的,而我也不会再有机会和别人再来这里吃第二份牛舌了。

 

神谷为动漫配了十几年的音,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动漫里的主角所说的“没关系啊,我们就算分手了也还是好朋友啊”都是骗人的。下午的录音和上午的一样,在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的状态下不咸不淡地结束了,连公式的“辛苦了”也没有,更别说继续做好朋友了。晚饭时间雨越下越大,用一种恨不得把整栋文化放送全都淹没的气势拍打着走廊的玻璃窗,神谷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下子更不想出去吃饭了。

 

他有点怀念以前经常吃的半价面包,但也只能到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些零食垫肚子。离开始录小广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神谷不想提前去那个录音室,想到最近自己太忙都没时间好好逛逛这里了,于是决定从文化放送一楼开始一层一层溜达上去。

 

对于神谷来说,逛文化放送大楼一直都是他为数不多的喜好之一,以前他和小野曾经傻乎乎地花了几个小时逛完了这里,但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每一层的走廊都贴有近期声优们最新的活动情报,他看到了一些听过名字但不甚熟悉的后辈的活动安排,一张张海报上的脸庞在记忆里几乎没有出现过,不禁感叹自己老了。

 

再往前走走,他看到了自己的海报,也看到了小野的。小野的海报有很多,有前几期杂志拍摄的封面,有还未来得及换下的orepara2015写真,有武道馆演出的海报,还有D.A.T新专辑的封面。

 

早到两个小时就早到吧,神谷忽然失了看它们的兴致,拐到了电梯间按下了某个楼层。社长和作家已经在录音室里进行准备工作了,神谷怏怏地和他们打了招呼,抱着包坐在沙发上小憩,不想看台本也没有摸手机的心情。

 

再过不久就是他和小野的节目了。他们因为这个节目结缘,一起做了快十年的广播,看着对方从青涩渐渐成长至此,眼角渐渐增多的皱纹像树木回不去的年轮,眼底闪动的光芒日益明亮,堆砌着沉淀的岁月。到今天为止,一星期一期的广播已经放送到了四百多话,每话的内容都不尽相同,神谷甚至已经记不清第一话他们具体到底说了些什么了,但对面那个人含笑的眼睛,微扬的唇角,仿佛已经被镌刻在心底最深处,历历在目。

 

在这间录音室外面,小野大辅是很多很多后辈憧憬的榜样。初次solo live定在武道馆,不管唱歌还是跳舞都是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一个,MC也不再需要他一句一句指点,经常被别人夸奖“很会照顾人”。可只要一来到这里,小野还是会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小野,发言不经大脑,危险得总是要神谷圆场,秒表也从来不会按,全权都由神谷来负责。

 

可是他确确实实地变了啊,一张又一张新专辑,一场又一场tour live,美好得整个人都在发光,让神谷根本不敢睁开眼。小野的进步让他由衷地感到高兴,可与此同时,小野也越来越忙,他们彼此交错的时间也渐渐减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清楚小野的行踪,无法亲临现场的时候只能通过杂志的返图了解当时的情况,每张照片的小野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有好些都是近期新买的,散发着陌生的味道。

 

于是在昨天小野结束了工作,按照惯例向他告知未来又有什么live的安排之后,神谷沉默了很久,然后对他说:“小野君,我们分手吧。”

 

水瓶座A型血的不安全感将内心本就存在的不自信放大到极致,没等小野回话,神谷浩史便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钮。当天晚上他抱着娘桑躺在床上,小野一夜都没有回来,他就这样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小野大辅是只展翅待飞的鹰隼,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狭小的地方,去到更广阔的世界。故事再长也终有结局,这个每周一期的广播总有一天会完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成为牵绊他的理由,DGS也好,MOB也好,神谷浩史也好。

 

如果没有因为一时的任性和他说了那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糟糕吧?早上进了录音室,他一定会一边说着“神谷桑早上好”一边自顾自地坐到旁边来,休息时间也绝对会逮着机会和自己聊个没完,午饭的时候可能还有幸吃到第二份半价的牛舌,现在也……

 

分手第二十四个小时,神谷浩史后悔了。

 

小野自从某一次DGS广播迟到之后,如果没有意外每次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到,但今天直到收录开始前五分钟,他才来到录音室的门口。他匆匆将雨伞撑开,透明的水珠顺着伞沿流下来,在地上积了小小一滩水洼。等他走进录音室之后,神谷才看到他的样子——灰色风衣的前襟斜斜地印出几道雨的痕迹,浅色的裤脚被水浸湿了一圈,紧巴巴地贴在他的脚踝,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拉开凳子坐下,气喘吁吁,和那些狂奔着踩点到达教室的学生一模一样。

 

也许是最近缺乏运动,小野喘了将近五分钟,这期间他一直没有办法开口和神谷说话,也正好略去了两人可能相顾无言的尴尬场面。直到节目正式开始,小野才渐渐平复了正常的呼吸,开场音乐过后他们开始说固定台词,这时候已经听不出什么异常。

 

除了声音以外,小野的表情和语气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挂着和以往一样的笑容,说着那些free之后才敢畅言的话题,开着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懂的玩笑。神谷也顺着他的话题来,吐槽接梗样样不落,两人的笑声合在一起还是达到能穿透整栋文化放送的威力,偶尔混入几声构成作家的哈哈大笑。

 

放送时间是半个小时,但当他们结束录制的时候,神谷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又聊得大大超出了节目的预算时间。构成作家和社长首先走出录音室,神谷和小野鞠躬向他们道别,这个狭小的空间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小野在录音开始之前已经把风衣脱了挂在椅背上,衬衫前襟濡湿的部分已经完全干透了。他垂着眼默默收拾桌面上凌乱的纸张,因为工作忙而没时间修剪的刘海稍长,在额际打出了一片小小的阴影,让神谷看不清他的表情。录音室里充斥着纸张翻动的声音,明明整理台本这件事情神谷已经做了十几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对面的人。

 

神谷比小野更早一步收拾好台本,但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此刻存了那么一点点私心,故意放慢动作等他。神谷一边佯装低头整理台本的页数,一边抬眼偷偷瞄向对面,小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敛着唇角将台本垒好,抱在怀里站起了身。

 

神谷也连忙站起身,可出于习惯,他坐下的时候总喜欢把凳子往前移得离桌子贴很近,这个习惯现在成为了他的绊脚石——他还没来得及把椅子挪开从桌子的对面绕出来,小野便早已披上了风衣外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录音室。

 

神谷赶忙去追,情急之中小腿猛地磕到了挡在他前方的桌腿,桌子受到冲击小小地移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但他此刻根本没可能分出神来揉揉他的腿,因为他的眼里全都是小野毫无眷恋的背影。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休息室背起了他的背包,撑在走廊的那把黑色长柄伞在门口的缝隙划过一道小小的弧迹,很快便消失在神谷的视野里。

 

小野刚才坐过的位置就在神谷的面前,此刻这里已经没有平时会含着笑问他“神谷桑夜宵想吃什么呢”的人,只有被微微拉出半身长度的椅子昭示着此人刚才的确使用过这里。神谷的眼睛开始起雾,怀里的台本被他捏得快要变形,但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如果永远停留在今天,也许他和小野的一辈子就会这样错过了。

 

他猛地抬起头冲出录音室,甚至连手里的台本都来不及塞,便拎起包一路冲向了电梯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加上今天天气真的很不好,大多数录音室都关了门熄了灯,连安全通道的灯都没打开。他没有看到小野的身影,但他看到电梯显示的楼层是一层,想必是小野此刻已经乘着电梯到了楼下了。

 

外面还在下雨,哗啦哗啦,没完没了。虽然知道这个举动并没什么用,但神谷还是来到安全通道拐角的玻璃窗往下看,试图寻找那把黑色的雨伞——他还存有那么一丝侥幸,也许小野大辅还没走,只是去上了个洗手间,只要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他就能出现。

 

但往往事与愿违,那把小黑伞已经从这栋楼的大门走了出去,此刻已经在下台阶,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到达文化放送的大门。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苍穹闪过一道亮银色的闪电,云层翻涌着,氤氲着沉闷的雷鸣。雨声开始变大,一粒豆大的雨点被风斜吹得“啪嗒”一声扑打在玻璃上,刚才还看得清晰的风景一瞬间变得模糊,连那把黑伞也不见了。

 

神谷这才觉得他的小腿疼得厉害。雨那么大,他也不想马上走了,于是干脆扶着楼梯的扶手挪到台阶边,就这样坐了下来。他弯下腰摸了摸刚才被撞到的地方,那一下也许真的是撞得狠了,连轻触到皮肤都能让他汗毛直竖。痛由心生,神谷忽然将脸埋在臂弯里,在空荡的楼梯间啜泣出声。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明明我才是离他最近的人。我和他共事了十年,我知晓他的小习惯,我清楚他的喜好与口味,我了解他甚至快要超过我自己。我和他曾经一起牵着手站在武道馆的舞台上对台下鞠躬,我和他一起在香港的双层巴士上唱着写有我们名字的歌,我和他一起荣获最佳主持人奖,我和他……

 

我,是那么喜欢小野大辅。

 

神谷浩史终于忍不住哽咽,发出第一声短促的低泣。他听见有脚步声从楼上来,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赶快起身擦干眼泪在对方没下来之前离开这里,但他就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怎么也动不了。脚步声愈来愈近,停在了他的身后。神谷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往楼梯扶手那边挪了挪让出一条路,希望那个人能识趣地绕过他离开。

 

但那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神谷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揽住,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那人今天穿的白衬衫领口映入眼帘,鼻腔盈满对方惯用的沐浴乳的味道,耳畔是那人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神谷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之间竟忘了呼吸。

 

下一秒,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腰,才不管那件衬衫和风衣价值多少多少日元,将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的脸埋在了那人的胸前。扶着他肩膀的手像顺猫毛一样轻抚他弓起的脊背,身体也朝他这边挪了一下,换了一个让他觉得舒服的姿势抱紧他。

 

“闹了一天了,神谷桑感觉开心一点了吗?还生气么?”

 

小野问他,语气满满的包容,仿佛今天冷落对方的人是神谷而不是他。神谷用力摇头,浓浓的鼻音混着还没能停下的抽噎:“干嘛用这种语气?明……明明、是你一天都没理我……”

 

“可昨天说分手的人是你吧,神谷桑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吧?”

 

小野的声音低了下来,神谷一颤,下意识地又将手臂收紧了一些,生怕那人一生气又丢下他自己走掉。对方察觉到他此刻的不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

 

“浩史昨天和我说分手,这件事,我当真了。”

 

不是的……我不是真的想……

 

“你说什么我都顺着你。你喜欢什么,你爱吃什么,你讨厌什么,包括这次,你说分手。”

 

你不是最懂我了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根本……

 

“已经一天了,我们分手已经一天了。所以,浩史,你的气消了吗?”

 

神谷一怔,小野已经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颊与他对视。在黑暗中,神谷也能看到小野亮晶晶的眼睛,像浓浓的黑咖啡,漾着无限的苦涩,却融入了满满的爱怜。

 

“如果,分手一天能让浩史消气的话,我愿意等。等你闹够了,什么时候开心了,我们再回家。对了,今天中午我路过上周我们去的那家餐厅,那里的牛舌第二份半价——”

 

“……你是笨蛋吗。”

 

小野的眼神深情而专注,神谷只觉得眼眶一热,涌出的泪水便悉数流入了对方的指间。但与刚才的苦痛不同,神谷此刻笑着眨了眨眼睛,满足地向前倾身将脑袋埋在小野的肩窝。小野也靠在他的肩头,鬓角软软的头发擦过他的颈侧,满满的安心感。

 

“我知道的,浩史为什么会生气。”小野的声音很轻,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耳侧,痒痒的,让神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也说过我的愿望不是漂泊,而是作为一棵树和你一起静观人间百态。如果你想去旅行,我便陪着你,一辈子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发顶被印下轻柔的一吻,小野搂着他,用他最喜欢的声线轻声哄他:“所以,别再因为这种事情不开心了,嗯?刚才你在录音室是不是撞到桌子了,还疼么?”

 

神谷闭上眼,摇了摇头,看不到自己的笑容有多灿烂:“嗯,早就不疼了。”

 

“啊,那就好。本来还打算一会儿带你去吃点东西的,可刚才我遇到了羽多野君,他没有带伞。我想着反正有神谷桑在,刚才就把雨伞借给他了,没想到现在雨突然下得那么大,只好下次再去了。”

 

神谷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小野那副后悔莫及的苦瓜脸。神谷这才明白他刚才看到的,楼下撑着黑色雨伞的人究竟是谁,不由得觉得自己真是傻,忍不住轻笑出声。

 

最后,他伸出手捏了捏小野的脸,看着对方精致的五官皱起来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

 

“等天晴了,我们再一起去吃第二份半价牛舌饭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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