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魏白】命定 04

*演员魏x演员白,非现实向

*隐CP  猎人魏x骑士白

*HE

【前篇请点我】




月圆之夜伴随着夏天的梅雨,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地来临了。

 

白敬亭是讨厌雨的,因为雨不仅会阻止他打篮球,还会弄脏他新买的鞋。他本以为他对雨讨厌的程度已经到达极限,可直到与魏大勋成为恋人,他才又多了一个讨厌的理由。

 

每逢下雨,他都会想起Knight白被夺去生命的那个月圆之夜。作为旁观者,他无法回到过去改变些什么,只能一次又一次徒劳地体会Knight白心中强烈的恨意,消磨着他心中为数不多的安全感,仿佛他才是那个被狼齿咬断动脉的人。

 

最近他又开始做梦,梦得最多的就是Knight白与Hunter魏的那些美好回忆,原本只是零碎的一些片段,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渐渐拼成一幅完整的拼图。

 

昨天晚上他就梦到Knight白的死因了。Knight白在某个月圆之夜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狼人,前爪和后爪满是被铁链勒出血的痕迹,显然是把自己锁得狠了,实在压抑不住兽性才挣脱而出的。它被Knight白发现的时候正蜷缩在一棵树下,那会儿正一边淋着雨一边可怜兮兮地向他求饶,他于心不忍,一个心软便把它带回家里疗伤了。

 

他很清醒,凭着他多年猎狼的经验,他能看出那只狼人是不在他猎杀范围内的“好狼”。可问题就出在那只狼的伤口上,它新鲜的血液引来了森林里其他狼群的注意,Knight白才刚把它带回家没多久,他和Hunter魏的家便被以Brother甄为首的狼群给包围了。

 

就算Knight白是猎狼骑士,在人数不对等外加被偷袭的劣势下也招架不住狼群的攻击,受伤失血的Knight白逃到了楼上。本以为还能借着地理位置的优势硬抗一会儿,却忽略了变身成狼的狼人拥有比人类的身体高出几倍的弹跳能力。二楼的防线被冲破,楼梯也被堵死了,就在Knight白四面楚歌之时,打猎归来的Hunter魏一路披荆斩棘,竟然循着轨迹找到了喘着气倚在楼梯上的他。

 

Hunter魏以猎枪当长刃,想要近他身的狼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都死于他腰间的短刀之下。他带着Knight白杀出重围,本想让Knight白先从卧室的窗户逃出去,可失血过多的Knight白却只能徒劳地倒在地上,看着Hunter魏的背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只听到耳边一直传来Hunter魏的呼唤。那带着他名字的声音像是被按了慢速键似的,蓦然放大了十倍,让他在一瞬间便清醒了。他睁开眼,卯足了力气想要站起身来,可刚才还挡在门口御敌的Hunter魏却牢牢地压着他的四肢,属于人类的犬齿已然变成了沾了血狼的獠牙。

 

这个梦到此结束,依旧是以白敬亭猛地惊醒为结局。他知道故事的后续,也知道了Knight白临死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Hunter魏按压着Knight白身体的力度还残留在他的手腕,连下一秒颈间被撕咬的痛感都来得真实。白敬亭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一个团,想要用手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唤醒屏幕的瞬间却看见了今天的日期。

 

月圆之夜终于到了。

 

他深呼吸,听见窗外不绝于耳的雨声,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如天气预报那样下起了雨。魏大勋从上个星期开始就不在组里,现在租用的场地已经拍完了他的戏份,他的杂志拍摄和品牌见面会连轴转竟然也转了一个星期。白敬亭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在心里默数了几秒,魏大勋的电话果然如他预期的那样打了过来。

 

“小白,早上好,睡醒了吗?”

 

魏大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他同床共枕多日的白敬亭一听便知道他这是睡眠不足的征兆。背景声好像是机场播报航班的广播,他今天赶的是早班飞机吗?

 

“刚醒……不过今天没有戏。”白敬亭说,“你赶飞机?”

 

“嗯……去趟长沙,中午有个小节目要录。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自从魏大勋出了组连轴转开始,白敬亭每天睡前外加睡醒之后必会收到魏大勋给他打的电话。以前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魏大勋会那么在意他的安全,直到Brother甄旁敲侧击地提醒他魏大勋可能拥有Hunter魏的记忆,再加之前几世的自己也是死于Brother甄手下,他才恍然明白起这层缘由来。

 

“没发生什么事。”白敬亭声音冷硬,却又奇怪地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希望我发生什么事?”

 

自觉语气不太和善,白敬亭在刚出口时便懊悔了。魏大勋不在身边的这几天,他连睡觉都有种房间门没关好的错觉,更别提早上醒来的时候没有人握着他的手的失落感了。

 

他知道魏大勋不可能为了他推掉所有工作留在组里,对方也极尽体贴地一天给他打俩电话好生关怀着,可心里那股子拧巴劲儿却怎么也消不掉,大概是被惯坏了。

 

月圆之夜的迫近,再加上这几天不间断的梦,让白敬亭实在没什么安全感,说话都像吃了炸药。魏大勋显然也察觉了,却没有一昧地去问他原因,而是换了一个语气安抚他:“我不是希望你发生什么事儿,我就是找个借口给你打电话……我跟你分开那么久了,想你了。”

 

这离上一个电话还不到八个小时呢,怎么就想我了?

 

即使知道这是魏大勋说出来哄他的话,白敬亭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的心里泛起了甜蜜,手指也卷着被褥的边角以掩饰无措,看到空了的那只枕头便总能想起男人在临睡前侧躺着拥他入怀的场景,心里的那点儿思念便快要按捺不住了。

 

他任由自己重新倒回了床上,伸手抱住那只空枕头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问到:“那你今天晚上……能回上海吗?”

 

话才说到一半,白敬亭便后悔了——今天是月圆之夜,按照以往的习惯来看,魏大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在今天晚上出现在他面前的。

 

明明他已经有意避开和魏大勋谈论有关狼人的话题了,那天晚上Brother甄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细说,只是避重就轻地说那个服务生有可能对他的行李箱做了恶作剧,连Brother甄月圆之夜会来找他复仇的事情都没有提。

 

他也不知道他是纯粹地对魏大勋拥有Hunter魏的记忆却不告诉他这件事心怀不满,还是真的害怕魏大勋在月圆之夜会当着他的面变成狼人。他只知道他现在又想马上见到魏大勋,又不是特别想见到魏大勋,复杂的心情像窗外阴晴不定的天气,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这个问题提得真是愚蠢极了。

 

他一脚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蹬开,已经做好对方会答他“不能”的心理准备。可他在下一秒却听见电话那头的魏大勋轻轻叹了一口气,听起来有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妥协。

 

“能。”魏大勋这么回答,语尾带起的笑意让白敬亭产生了他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的错觉,“我等会儿录完了就去赶飞机,争取和你一起吃一次晚饭。你在酒店等我就好,你想吃的火锅我给你打包带回来。”

 

白敬亭应了声好,心里甜滋滋的,却听到魏大勋说他要登机了。得到了魏大勋的承诺,白敬亭久违地感到心安,才刚准备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当尸体,好好睡个回笼觉补充一下这几天不足的睡眠,却收到了李懿轩的来电。

 

才刚开口就是跟他报备今天请一天的假,白敬亭想起上次这人鬼鬼祟祟地窝在剧组的角落玩儿手机也不给他看的情景,冷笑一声便回了俩字:“不批。”

 

李懿轩“哎”了一声:“不是,白敬亭,现在魏大勋不在你身边你就开始暴露本性了是吧?今儿又没戏,人家赵又廷的助理都出去玩儿了,还发好友圈自拍了,你这怎么就那么小气呢?”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魏大勋?你上次联合他一起隐瞒你有女朋友的事儿还有脸了?”白敬亭的语调一下子高了八个度,“你说说看,我俩大学四年,现在又一起出来打拼了那么久,我什么时候待你不好了?在寝室吧,你没钱吃饭的时候,我连泡面都记得给你留一口。你倒好,背着我偷偷交了女朋友,还跟魏大勋说不准告诉我,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

 

“我这不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你说嘛……本来就打算趁她今天来找我的时候请你出去一起吃个饭,顺便把事儿说了,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发现了。”李懿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那啥,你今晚要不要出来跟我俩吃个饭啊,正好去你念叨了很久的那家火锅店。她也难得来一次,你俩见个面认识认识?”

 

他只是随口一抱怨,没想到李懿轩还认真起来了。白敬亭想到自家兄弟一对上谈恋爱就虎头虎脑的样子,不禁乐了:“别,我不想当电灯泡,您玩得开心。”

 

“那我回来给你打包一份吧。还是老配置?”

 

李懿轩问他,他却下意识地把魏大勋今晚回来陪他吃晚饭的事儿当成自己的小秘密,也没跟李懿轩说实话:“不了……最近有点儿上火,拍戏的时候冒痘就不好了。你不用考虑我,去好好陪陪你女朋友吧,玩得开心点儿啊。”

 

得到了他的批准,李懿轩这才放心地挂电话了。

 

他昨天晚上没胃口,晚餐也没怎么吃,现下肚子饿得厉害,外边的雨却没完没了。他不想出门也不想下楼去餐厅,于是便打开美团顶着“郝帅的爸爸”的ID随便叫了一个外卖。外卖小哥到的时候他按照惯例让对方把餐点放在门口,自己则挂了电话等个几分钟确定对方确实走了之后才出去拿外卖。

 

他自从来上海拍戏以后就喜欢叫这家早餐店的外卖,包子馅儿的分量足,连滚烫的豆浆都喝得出现榨的新鲜味儿。送外卖的小哥也是他喜欢的行动派,干活儿效率又高话也不多,只不过今天可能下了大雨,导致送餐的时间有点慢,不过他并不在意。

 

但是外卖小哥还是在挂电话之前给他赔了个不是:“那个……郝帅的爸爸……先生,很抱歉。今天送餐的路线有一家甜点店新开张,一折还买三送二,那条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了,所以给您送晚了,抱歉啊。”

 

人外卖小哥平时勤勤恳恳,现在迟了那么一些还给他道歉,弄得白敬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事儿,今天下雨,本来送餐就不方便。您一会儿开车小心点儿啊,安全最重要。”

 

外卖小哥忙不迭回了一大串谢谢,这才结束了和白敬亭的通话。

 

一折还买三送二?这家店还要不要做生意啦,难不成疯了?

 

白敬亭啃包子喝豆浆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平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却偏偏在今天对这件事儿好奇了起来。反正没事干也是没事干,他索性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酒店附近新开的甜点店。本来不抱什么期望,毕竟新开的店没什么名声,知道的人也不多,可恰好就有一个美食博主路过并且分享了它,让这家默默无闻的店迅速在微博火了起来。

 

不是连锁店还敢这么营销……这家店的店主一定要有绝对的自信,保证每个来买甜点的客人下一次会成为他们的回头客,那这家店的甜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他不是一个噬甜的人,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吃甜的了,他竟然也想去这家甜点店探个究竟。下雨是一个问题,他的身份更是一个大问题,平时能帮他跑跑腿买买饭的李懿轩约会去了,他身边也没一个能使唤的人,白敬亭沮丧极了。

 

可高德地图一查这甜点店就在火锅店的正背后,他的心里又腾地燃起了熊熊希望。让李懿轩去买肯定是不现实的,不然就发个短信让魏大勋回来的时候给带一下吧?可现在魏大勋还在飞机上呢,就算发了信息过去录个节目指不定还会忘,不然还是等晚上再给他说吧。

 

打定了注意,白敬亭的心情又回升到了顶点。他哼着歌把空了的早餐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绕着自己的套房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勘察了地形之后,才从包里拿出了一大瓶紫色的药剂。

 

这是何老师在很久很久之前给他防身用的、由一种叫做乌头草的植物制成的药水。如果在月圆之夜遇到狼人,只要将乌头草泼到狼人的身上,狼人不仅会身受重伤,还会变回人形。他没把今晚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魏大勋,一是不想在魏大勋面前提到有关狼人的事情,二是有乌头草傍身,他一个183cm的骑士白转生,再怎么手无缚狼之力,用一瓶药水防防身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魏大勋今晚爽快地答应了回上海陪他的要求。

 

他有点儿愧疚,明明身为预言家的何老师都已经对他保证了无数次魏大勋绝对不是狼人,可他还是仗着以前的那点回忆对魏大勋妄自猜测起来。说到底,也是他这个恋人做得不够好,明明以前每个月的21号魏大勋都有好好告诉他为什么排空的理由,可他就是喜欢先入为主,然后戴着有色眼镜不相信魏大勋所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魏大勋今天晚上来找他吃火锅儿,他一定要把他这几天做的梦和Brother甄在天台上对他说的话全都告诉魏大勋听,就算魏大勋有Hunter魏的记忆也没关系。如果他自己不先坦白,他又有什么资格怪魏大勋不对他坦白呢?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没人先迈出这一步,别提什么克服心理障碍永远在一起了,没变成仇人就不错了吧。

 

毕竟自己的第一世是被对方的第一世亲手杀害的这件事情,搁谁谁都会感到害怕吧。也许魏大勋就是不想让他再回忆起这件事,才一直把他继承了Hunter魏记忆的这件事隐去不说的。毕竟魏大勋是魏大勋,Hunter魏是Hunter魏,如果魏大勋爱他,那Hunter魏对Knight白做了些什么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白敬亭一下子就想通了,困扰他一周的心结也随着这次的自我反省而解开得彻底,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听采纳何老师的建议了。他把那瓶乌头草藏进了枕头底下,就打算今天一天都摊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等着甄来找他寻仇了。

 

只要想到魏大勋今天晚上就会回到他身边,莫名其妙的踏实感便溢满了他的心田。白敬亭已经开始幻想今天晚上他和魏大勋坦白之后的情景了,那个男人一定先会狠狠地责备他一通,然后又上下打量他问他有没有被甄伤到,最后再把他抱进怀里一边揉他脑袋一边说他傻。

 

他摸了摸那只属于魏大勋的空枕头,想了想又四肢并用地把它抱进怀里,又用褥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这才有点儿魏大勋正抱着他的感觉了。李懿轩请了假,今天没戏要拍,也没有烦人的魏大勋在一旁粘着他撒娇,他的世界一下子便清净了。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空调送气的轰鸣都宛如一首催眠曲,白敬亭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做梦。

 

只不过他又是被李懿轩的电话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昏昏沉沉,让他误以为今天凌晨四点要起床的早戏他给睡过了头。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从床上坐起来,直到怀里的枕头从胸前跌落下去,他才意识到今天是他难得的休假日。

 

李懿轩那边的背景音很吵,不难听出他正在大街上:“小白,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刚刚在火锅店里坐下,进门的时候看到街对面新开了一家甜点店。你不是说你上火吃不了火锅嘛,不然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儿?”

 

白敬亭眨了眨眼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一觉给睡没了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本来想让李懿轩不用给他操心,可对方后来又加了一句“我女朋友也想去店里看看”,这才撒开欢儿对着李懿轩点起单来。

 

“那行,还是老规矩。不要太甜的,也不要太多奶油,有没有水果都无所谓,最好再给我带杯酸奶。”

 

“就你要求高。行了,知道了,挂了啊。”

 

那边一下子切断了通话,白敬亭坐在床上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这才后知后觉那家甜点店开在火锅店的背面,从火锅店门口进去根本看不到。他一下子便明白李懿轩大概是特意想要去给他买个晚餐了,心里暖暖的,也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只是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信息。

 

下次别绕路给我买晚饭了啊,我自己有手有脚的,还有外卖呢,饿不死我。

 

他点击发送,对方却秒回了他。

 

白敬亭你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谁给你绕路了?这家火锅店的正门装修了,它在背面又新开了一个门,出门正对面正好是甜点店,顺路得很,放心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敢情好。

 

白敬亭满意地关闭了微信,瞥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白天一直睡到了傍晚。把落地窗帘拉开一个小缝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被烟雨和水雾萦绕的上海,窗玻璃上的水珠将五彩的霓虹灯氤氲出模糊的光圈,即使是四合的暮色也难掩这座城市的明丽。白敬亭看着深蓝色的穹幕上方浅浅显现的那轮圆月,紧张和不安便又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离狼人变身还有一段时间,白敬亭决定在魏大勋回来之前先洗一个澡,却连进浴室的时候都记得把那瓶子乌头草带在身边。其实他是不怎么喜欢和这瓶药水凑得太近的,乌头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性气味,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好,就算是隔着玻璃瓶拿着它也让他心理那关有点儿过不去。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没有猎狼的本事和工具,这辈子也还没和魏大勋一起过够,除了依靠这瓶药水以外别无他法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然后穿好衣服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开,又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以方便观察外边的情况。他最后一次检查大门的内锁有没有上好,这才找了个视角绝佳的角落,跟吃鸡选手似的蹲下身,揣着他的手机和怀里的药水如临大敌地等他的宿敌送上门来。

 

可别说是一头狼了,他连一只苍蝇都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今天不知第几场的暴雨。没有厚重又遮光的窗帘作掩护,他能看见被擦得跟面镜子似的落地窗被狂乱又急促的雨点狂轰滥炸的情景,蜿蜒的水渍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雨声爬了满窗,连窗外的景色都宛如失真的照片。

 

他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戴上了眼镜,就怕自己吃了视力不好的亏。可现在戴不戴似乎都一样,借着窗外的灯光和影影绰绰的月光,他只能堪堪把自个儿房间里的情况看个清楚,其余的全都被外边的大雨隔离得彻底。

 

魏大勋没有发任何一条消息给他,只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给他说了一声准备登机了。现在算算时间也够他从机场里打车回来了,可能是火锅店里的人太多,他去打包个火锅外卖多花了一些时间。

 

白敬亭蹲得脚都快麻了,只能换了个姿势改趴伏在地毯上。他攥紧了手里的药水瓶一边紧张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视野不占优势便改用耳朵听声音,空气传导不行就把耳朵贴到墙上试试骨传导,就这么别扭地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地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他以为来人只是路过的服务生,却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门前,紧接着便传来了笃笃笃三下敲门声。白敬亭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便绷紧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是像TVB里的特警那样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门口走。

 

他的左手攥着药水瓶的瓶颈,右手抵在墙上维持身体的平衡,脑袋凑到猫眼面前想要看看外边的人究竟是谁。出乎他的意料,外面站着的不是什么可疑分子,而是肩头被雨水稍稍打湿了的、提着一个火锅外带箱的魏大勋。

 

“小白,你在吗?”

 

魏大勋又敲了三下门,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株被雨水打蔫了的菜叶子。白敬亭才刚刚打开门,雨水与血水混合的潮湿味便扑了他满鼻,他打开了玄关灯,这才发现了血腥味的来源。

 

魏大勋今天穿的是长袖衬衫,右手的袖口卷至手肘,露出青筋毕露的手腕和一小截麦色的手臂。他把手里提着的火锅外卖袋提起来放到桌子上,重力做功驱使他的肌肉绷紧又放松,魏大勋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背在身后,却被观察已久的白敬亭一把攥住了。

 

“你这个怎么搞的?”

 

他盯着麦色皮肤上那两道深且长的血痕,拧起眉冷声质问对面的人。魏大勋任由他托起自己的手臂端详,看着白敬亭一下子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翻箱倒柜给他找外用消炎药的样子,有些失笑:“刚才下飞机的时候拿行李,不小心被别人的行李箱划到了。那个行李箱很重还有突出来的塑料边,我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手受伤了。也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魏大勋这么说,却被板着脸不说话的白敬亭一把拉到沙发上坐下,用棉签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消炎药。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魏大勋掌心的温度很低,白敬亭原本只是按着他的手掌以固定手臂方便上药,可那个人竟然屈起手指偷偷勾住了他的手掌边缘。他的掌心里像是握了一条冰冷滑腻的鱼,白敬亭用力按住了鱼尾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别闹,我得赶紧给你上药。”白敬亭说,“今天是月圆之夜,有人会来找麻烦。”

 

他没时间把事情的原委清楚地和魏大勋复述一遍,只能长话短说,他相信魏大勋能听懂。但对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盯着他回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自顾自地笑了。

 

“小白,有我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魏大勋的语气平静,只有沾了药水的棉签擦过伤口时,肌肉的反射性紧绷才稍稍泄露了其主人真实的心情。白敬亭想要认真地告诉对方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可才刚刚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被温柔与坚定的暖洋填满的眸子里。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很疲惫,刚刚还凝结在肩头上的水汽在上药的这段时间里,渐渐被中央空调不断置换的干燥气流带走,半干未干的刘海失去了定型水的效用,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与浅浅舒展的眉宇。他的眼睛已经因为困倦而弯成一个下垂的弧度,嘴角温暖的笑意是真实的,却透着竭尽全力的意味。

 

明明看起来是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魏大勋的语气却不容置喙,带着万分的自信与笃定,竟然轻易地便让白敬亭安心了下来。

 

他已经给魏大勋上好了药,却碍于没有纱布和绷带又给李懿轩发了条信息让他去药店看看,才刚刚把沾了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转过身就被魏大勋给抱住了。

 

他整个人被抵在了墙上,肩头抵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腰上缠着男人有力的臂膀,整得他一边气急败坏地拍那人的右肩一边斥责他不要那么用力不然伤口裂开了。可魏大勋不仅没有听进去,还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那只手,然后自顾自地把他的手指给扣紧了。

 

“小白,以前我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累了,走不动了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个地方能让我稍作停留。”他听见魏大勋在他耳边轻声喟叹,“可是我却不敢懈怠。我怕我一停下来,我就追不上前面的那个人了。”

 

魏大勋说的是转生的事儿,白敬亭知道,可他却不想接过这个沉重的话题。

 

“以后接工作别接那么多,接点儿你喜欢的你想去做的,只有劳逸结合才能好好进步。”

 

他故意把话题引向工作,魏大勋的身体果然有几秒钟的僵硬,大概是以为白敬亭没有听懂。魏大勋没再说话,只是抵着他的肩膀用脑袋蹭他的颈窝,像一只受伤的犬,无意识地请求主人爱抚它的伤痕。

 

白敬亭忍不住抱紧了他:“反正你的身边一直有我呢,累了的话……就靠着我休息休息吧。”

 

魏大勋终于笑了,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由狂风和暴雨共同谱成的奏鸣曲还没有到达第一个休止符,却丝毫不影响他们静静相拥的美好画卷。白敬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从今早的飞机聊到了中午的节目录制,然后聊到了魏大勋刚才去的那家火锅店。

 

白敬亭明知故问:“你买了什么酱什么涮料?”

 

魏大勋的喉咙滚出一声宠溺的低笑,却还是如他所愿地答他:“买的都是你爱吃的。小畜生,你就想听我说这句是不?”

 

白敬亭被说破心事,却“哼”了一声没想承认:“这嘴又不长我身上,我怎么知道你会回答哪句?再说了,我和你聊火锅店又不是想聊别的,就是想问问你那家甜点店现在人还多不?”

 

早上生意那么好,到了晚上人应该会更多吧?

 

白敬亭在心里估摸着李懿轩买甜点的时间,却冷不防听到魏大勋疑惑地“啊”了一声:“什么甜点店,哪条路的?”

 

这大傻子难道口罩蒙到了眼睛上边?

 

“就火锅店出门正对面那家啊。”

 

“别闹,火锅店门口哪有甜点店了?你忘啦,咱上次从那儿出去,还正好去对面的超市买了点可乐呢。”

 

白敬亭愣住了。

 

魏大勋显然不知道火锅店正门装修这件事儿,那么他手里提着的火锅外带是他让助理帮他买的吗?那他才刚才“买火锅”的时间里,又去干了些什么呢,和他手臂上的伤痕有关吗?

 

这个看起来对他一心一意、毫无城府的男人,竟然是隐瞒他最多的人。

 

他的心凉了一半,下意识想要挣脱这个怀抱,却被搂着他的腰撒娇的魏大勋收紧手臂抱紧了。他的脑袋被迫枕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雨水和汗水的气味盈满鼻腔,在今天却奇异地混入了另一种让他感到不太愉快的味道。

 

是乌头草。

 

白敬亭几乎是在嗅到这个味道的瞬间便认出了它,隐藏在脑海深处的那段记忆让他下意识地感到害怕,想要把身上的男人推开,却只是徒劳地拉开了一段距离。魏大勋对他的举动不明所以,甚至还执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

 

“怎么了?刚才的力度……让你感到害怕了吗?”

 

魏大勋温柔地凝视着他,明明是极致体贴的问话,却让他感到深深的寒意。他一边摇头一边试图挣脱对方的桎梏,可他却看到男人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诡谲的弧度,说不上是得逞之后的快意,更多的是深深的自嘲。

 

他在下一秒便对方按着手腕紧紧地反扣在墙上,男人有力的右臂青筋怒张,从手肘开始向下延伸的两道伤痕犹如狰狞的笔触,饱含力量的肌肉隆起一个贲张的弧度,横贯他的左颊将他牢牢地制住了。

 

毫无休止的暴雨让他的记忆无可遏制地回到了Knight白死去的那个夜晚,不同的是他的喉管并没有被咬断,因此他还能发出既颤抖又微弱的声音,像秋天萧瑟的落叶,带着干涸又绝望的气息:“你……是狼人……对吗?”

 

魏大勋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对,我是狼人。因为你的记忆会让你对狼人产生排斥的心理,所以你在潜意识里才会一直害怕我。我本来想瞒着你和你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辈子……可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数个零星线索在脑海里串成一条完整的直线,魏大勋手上的伤痕,魏大勋肩膀上乌头草的气味,魏大勋脸上困倦的表情,魏大勋坚定地对他承诺“有我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的样子……

 

魏大勋一定是在变身成狼的时候和甄发生了冲突,几经搏斗赶走了想要到这里来的甄,为了实践今天晚上会陪他一起吃晚饭的承诺,忍着痛往自己身上泼了乌头草,然后去找助理交接,最后带着火锅回到了酒店。

 

得出这个结论,白敬亭看着他手臂上深深的血痕和脸上难掩的不适的表情,只觉得被乌头草炽伤皮肤的人不是魏大勋,而是他自己。他很想伸出手好好抱抱眼前的人,可Knight白在潜意识里给他带来的抗拒大于他心底的怜惜与心疼,魏大勋仅仅只是试探性地朝他这里靠近一小寸,他便条件反射地挪开了身体。

 

他很害怕,以往体谅他的害怕的人总是魏大勋,可这回魏大勋却无视了他的恐惧,执拗而缓慢地朝他迫近。

 

“小白,是你刚才说的,如果我累了就能靠着你休息……我现在就想靠着你,你可不能躲开哦。”

 

下颌被柔软的脸颊触碰的那一刻,白敬亭差点就要控制不住给面前的人一个膝击,却被对方及时地制住了。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即使心里不断地自我催眠“他不会伤害你,他是你喜欢的人,他爱你,不要害怕”,可当脆弱的颈部被唇瓣温柔地轻吻的时候,汹涌奔腾的回忆还是冲破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月圆之夜,连绵不绝的暴雨,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房间,被雨水洇湿的肩膀与手臂的鲜血,他的爱人小心而又谨慎地抵着他皮肤的犬齿,以及他由于惊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喉咙。

 

他终于在魏大勋的攻势下彻底崩溃了:“不要……不要碰我!”

 

求生的意识让白敬亭奋起反抗,一个头击狠狠地撞开了男人埋在他胸前的脑袋。他得以在对方失神的空隙挣脱束缚,本想径直冲向餐桌抓起钥匙便往出跑,可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就被早已回过神的男人猛地扑倒在了地毯上。

 

狼人的体质是远要比人类好上那么几倍的,白敬亭后知后觉。

 

他的双腿和四肢都被魏大勋狠狠地压制住了,俯撑在他斜左方的那只右臂青筋暴起,因为用力过度又开始流血。这回他是真的动弹不得了,只剩下被泪水迷蒙了视线的眼睛和打着抖的声音能堪堪作为御敌的工具。白敬亭摇头作最后的恳求,却看见魏大勋那张越发清晰的面庞。

 

“小白……无论你害不害怕,我都不想再放开你了。我就只咬你一口好不好?只要你变成了狼人,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魏大勋压着他,露出了一个失败至极却又悲伤至极的微笑来。他是长得极好看的,至少在白敬亭眼里很帅气,现在那股帅气被赋予了有别于以往的成熟与悲凉的味道,他却不太喜欢。

 

不要,我害怕,你放开我。

 

白敬亭这么说,却看见男人不管不顾地俯下了身来,沉甸甸的脑袋压在了他的胸口上。握着他手腕的两只手不属于人类,宛如铁钳子一般牢牢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他一刻不放弃地试图抬起手臂,却只是徒劳地任由对方凑近了自己的脖颈。

 

魏大勋一点也不爱他,魏大勋是骗人的,魏大勋要强制把他变成狼人了。

 

也许变成狼人之后就不再会对魏大勋产生害怕的感觉了呢,也许这也是一种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呢?他悲哀地发现尽管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和魏大勋在一起,大概他是真的很喜欢魏大勋吧。

 

Knight白,对不起,你也没有想过猎狼骑士的转生会在某天变成你们最憎恶的狼人吧?

 

他闭上了眼,静候他变身成狼的那一刻。可皮肤被獠牙刺穿的痛感迟迟不来,白敬亭重新睁开了眼,却对上了那双由于轻微狼化而泛着浅浅的碧绿色的、带着受伤神色的眼眸。

 

“小白……把我变成这样的人明明就是你……可是你却不要我了。”

 

有透明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男人的眼角涌出,然后滴落在他的脸颊上。这是白敬亭第一次看见魏大勋如此脆弱的样子,那温热的液体仿佛一颗滚烫的岩浆,由外至内地灼伤了他的皮肤,滴进了他的心里。

 

这滴泪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Knight白记忆里被尘封着的最后一段。

 

在Hunter魏咬住他的那一刻,Knight白竭尽全力抬起了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让他快跑。可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他那双砍下无数狼人首级的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长出了如狼般尖锐的利爪……

 

白敬亭蓦然明白了,Knight白恨的根本就不是“咬死他自己”的Hunter魏,而是把Hunter魏变成狼人的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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