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野神】从今天开始,爱上了雨

*想要描写一个“自以为是的大人的爱”

*其实只是两个刚开始交往的笨蛋不知道怎么交往而已

*没想到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这样

*对不起!(土下座)

 

 

从几天前开始,东京便进入了每年春末夏初必定迎来的雨季,天气预报的温度曲线以今天为拐点,向下延伸形成一个小小的陡坡。还没从前几天的上坡状态里缓过劲来的神谷浩史缩着肩膀,在浴室里打了不知今天的第几个喷嚏,似乎有了轻微的感冒症状,因为他吸鼻子的时候脑袋也连带着有些嗡嗡作响。

 

雨果然是一种十分讨厌的自然现象,晴男晃了晃脑袋这么嘀咕着。

 

花洒打开之后,高温的水汽氤氲在冰冷的空气里,水珠坠地发出的沉闷声响在空旷的浴室里被放大,他竟有一瞬间产生了他还身处雨里的错觉。

 

身处于下午那场,他看着小野从他面前经过,他却只是握着伞柄,沉默地把两张电影票塞回口袋的雨里。

 

温暖的水流抚慰着疲倦的身体,直到发梢上最后一点洗发水被洗净,他才叹息着睁开了眼。浴室天花板反射的光线在缭绕的水雾里变得迷蒙且柔和,像极了那天晚上小野眼里倒映着的、亮了一夜的壁灯灯光。身体经过两天的休养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或者说小野的动作本就十足温柔,他甚至没感觉到有什么过分的疼痛。

 

那天他们两个多少都喝了那么一点酒,没有到醉的程度,反而给神谷壮了胆。他在放下酒杯的同时一下子把身旁的后辈扑倒在地毯上,这期间娘桑被吓得“nya”了好几声飞也似地蹿回了自己的窝里。跨坐在小野身上的时候,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神谷鬼使神差地弯下腰闭上眼吻了吻他。

 

“小野君……”

 

神谷在睁开眼的同时轻声地说,带着满怀的爱意。可他乖巧的后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沉默,好像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无理取闹。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连直起身体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忽然猛地起身,骤然间他们立场对调,这回换他从下往上看俯撑在他上空的小野的下颌线。

 

也不知是谁先把唇递给了谁,直到神谷气喘吁吁地松开环着小野脖颈的手时,他已经被抱到了床上。舌尖还残留着从对方唇齿间汲取的酒味,不属于自己身体的部分却不由分说地顶了进来,他的全身都被对方掌控着,他却觉得没有预想中的第一次那样疼。

 

小野足足给他做了半小时的润滑,比他自己还要更疼惜他的身体。

 

在颤抖和悸动中,他们第一次向对方表白心迹——虽然上床和告白的顺序有那么点儿不对,可神谷还是感受到了无可遏止的喜悦,连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缕视线都在迫不及待地寻找着那个人。

 

啊,小野是早上十点的工作,第一场录音,神谷忽然想起来了。

 

于是他在忐忑与甜蜜之中度过了那一天,然后迎来了这个雨季,迎来了今天下午的这一场雨,迎来了他们在那之后的第一场共演。今天给小野发的短信仍然停留在早上醒来的那句日常问候,对方也和往常一样回复了同样的话,没什么改变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谷早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想到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他和小野在结束共演之后都没再有工作了,是一个看电影的好机会。

 

于是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明明已经过了热衷电影的年龄,可这次连倾盆大雨都没能阻止他去电影院买票的举动。这是他们交往之后第一个小小的惊喜,神谷在决定买票之前完全没有和小野商量。表白之后理所当然的就是交往,既然要交往就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地宣示占有欲,拥有对对方撒娇的权利的同时,也拥有安抚恋人的义务。他的闲暇时间从此会分给小野一部分,小野的闲暇时间分配的计划也理应让他知道。

 

在那之后已经有两天没有见面了,如果今天让你把晚上的时间全都分给我的话……也许有那么一点任性,但也不算太过分吧?

 

谁让我是你的恋人呢。

 

神谷有些甜蜜地想,在挡风玻璃上的水珠折射出绿灯灯光的晕影时,才发现自己又因为想到小野而走神了。现在的时间是正午十二点,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天空却完全没有呈现出这个时间点该有的亮度,连太阳都被掩藏在厚重的乌云里。他今天穿得有些少了,车窗全关坐在车里才感觉温度刚刚好,在到达录音室从车里出来时,果不其然被强劲的风刮得一阵哆嗦。

 

今天录音的地点并没有单独设有地下停车场,停车场距离录音室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神谷就这样一边撑着伞一边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避开深浅不一的水洼往大门的方向移动着。他不想湿着鞋子在录音室坐一个下午,于是压低了伞沿只顾着看脚底的路,也没注意看周围还有哪些人,直到他听到了小野的声音。

 

小野似乎是从前面的一个岔路口拐过来的,此刻正背对着神谷走在正前方,因此没有看到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前进的神谷。他正在和路上偶遇的一名staff说话,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裤脚已经被飞溅的水珠晕出一小块深色的痕迹,神谷保持距离跟在他们的身后,眼睛盯着他的裤脚在心里暗笑他是个笨蛋。

 

这也不是神谷第一次在后面尾随小野进入录音室,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今天神谷的不打扰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被动而无法开口,相反,今天的他比往日的任何时候更想走在小野的身边。

 

想听他的声音,想触碰他,想牵他的手,想看他压低的眼眸里掩不住的渴慕与柔情。

 

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知不觉地捏紧了电影票的一角,可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神谷便看到staff向小野挥了挥手。

 

“小野桑,我还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就不和你一起上去了,晚上的聚会请一定不要忘记哦。”

 

“不用担心,我会准时参加的。”

 

原来今天晚上他已经和别人有约了啊……果然还是自己太鲁莽了吧。神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指尖将电影票重新按进口袋的最底层。

 

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小野直到收录结束之后,也没有向他提过晚上有约的事情。

 

他的背包还是和小野的背包放在一起,连一高一矮两种不同的饮料也紧挨着放在某一边的桌角,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模一样。结束工作的时候,外面的大雨还是没有停歇,雨滴扑打在走廊玻璃窗的声响从半开着的录音室大门外传进来,夹杂着傍晚时分已然降温的晚风。

 

神谷将背包背在肩上的时候,小野还在把台本塞进包里。他凝视着小野衬衫领口露出的那一小截脖颈,视线从对方那已经有些尖瘦的下巴一路往上,掠过微抿的唇和高挺的鼻梁,最后是那双低垂着的眼。

 

这些,都是他在那夜曾经亲吻过的地方。

 

神谷又开始不可遏制地回忆两天前发生的事情,连温热的触感和交织的呼吸都记忆鲜明,仿佛已经镌刻在骨血里。然后他对上了小野温驯的眼神,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但他们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神谷在等小野主动告诉他晚上的安排,可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只是轻轻眨了眨,然后越过他的肩头投向录音室门外的窗台上:“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呢。”

 

“是啊,小野君的雨男力最近也太足了吧?听说会一直下到这周末呢。”

 

“不是我雨男力太强,是神谷桑晴男力太弱了才对吧,嘿嘿。”

 

嘿你个头啊……

 

本该在这种时候给这个肥着胆子顶撞前辈的笨蛋一个肘击,可神谷只觉得心里满是被对方避重就轻的心烦意乱。他皱着眉不悦地盯着小野那张洋溢着烂漫笑容的脸,有什么东西像是毛线球一样在心里乱成一团,仅凭他自己一个人根本解不开,因为线头的另一端被小野攥在手里。

 

见他没有回话,小野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开口说话时语气已然充满小心翼翼的试探:“下那么大的雨……神谷桑是自己开车回去吗?”

 

“嗯,是啊,下那么大雨也没有在外面吃饭的心情了。”

 

神谷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回答着,脑海里模拟的那个神谷小人却早已气急败坏地捏着小野小人的耳朵威胁他“你快说晚上想陪我吃饭但是没时间,只能改天再补偿我,快点!”。

 

然而他看到小野敛下了眼眸,再抬眼的时候,浅色的瞳眸里已然盈满了温润的笑意,语气里的温和一如既往,听不出起伏的痕迹:“那么神谷桑回家的时候请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神谷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一个回答,小野就已经绕过他,率先从录音室里走出去了。神谷小人一下子没了刚才捏小野小人耳朵的气势,喀嚓一声碎了一地,他的手还在摸口袋里的那两张电影票,脑袋却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他开车回了家,发现自己的冰箱已经空空如也,又不得不再次步行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储备粮再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似乎有些着凉了。比皮肤的温度更冷,像家里空荡荡的客厅一样若有所失的心脏,每一次收缩和舒张都带着隐晦的痛感,一次一次地提醒他:你始终是独身一人。

 

在情迷意乱和微醉状态下的表白,只有纯情的二十岁才会相信。明明自己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可只要对上小野,他就会变得毫无理智和冷静可言。会因为想起对方的一句话突然傻笑出声,会因为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想第一时间和那人说而打开鲜少使用的信息发送界面,会对那人抱有莫名其妙的期待,也会因为那人所说的话语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而感到失落。

 

明明在大人的世界里,“我喜欢你”和“成为恋人”是界限清晰的两码事,更何况那天他们从未向对方提出过“做彼此的恋人吧”。

 

小野君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不如说,那家伙连喜欢和崇拜都分不清楚,在抱了自己这样硬邦邦毫无手感可言的身体之后,大概也有些后悔了吧。

 

将花洒关闭,高温的水汽在他陷入回忆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地遍布整个浴室,可见度不超过一米。神谷在擦干身体的过程中又打了个喷嚏,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有了感冒的前兆。

 

家里的感冒药在前阵子已经吃完了,明天还有重要的录音工作,他可一点也不想因病缺席。于是神谷早早地爬上了床,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蚕茧。视觉下降之后,听觉变得尤其敏锐起来,神谷能听到阳台的盆栽被雨滴拍打的声响,走过窗前街道的人是健步如飞还是步履蹒跚,甚至连昆虫爬行的窸窣声都尽收耳底。

 

这就是神谷浩史的世界,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受惊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连带吓着了窝在他身旁睡觉的猫。小野很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他们都不是喋喋不休的人,再加上两人工作时间的不确定性,即使对彼此有好感也大多都是发邮件,所以当他按下接听键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一句什么样的开场白。

 

“神谷桑?……已经睡了吗?”

 

“……嗯。刚躺下,还没睡着。”

 

“最近有些忙,今天才有空打电话给你,抱歉啊。”

 

神谷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打开开关的声音,以前玩得好的时候他也或多或少去小野家留宿过几次,所以他一下子就分辨出这是电热水器开关被打开的声音,很显然小野也才刚刚到家。他从对方的语气中读出了疲惫的感觉,可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再加上小野并没有在向他撒娇,所以他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当然,小野的态度也让他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明明只是有过一次肉体关系而已,也不必……像恋人一样为这种事特意打电话过来,然后道歉吧?那家伙确实是很温柔没错,可自己又不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根本没什么负责任的必要吧。

 

如果硬说要谁负责的话,强行扑倒小他三岁的后辈的自己,责任应该更大一些才是吧。

 

神谷还在保持沉默,身体早已钻回被窝里像虾米一样蜷起了身体,据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现在确实非常无助。小野对他只字不提今晚有约的事情,神谷自然不能介入他的私生活,所以只能公式地回答:“我听很多人说了,你最近别录有很多,工作多固然是好事,但还是身体最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神谷桑。”小野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轻叹,最后只能直奔主题,“你明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呢,有什么事吗?”

 

“你很久以前和我说过想推荐我一个电影,但是我一直抽不出时间看。”说到这里,小野停顿了一下,迟疑地开口,“今天我去买了DVD,明天来我家我们一起看吧?”

 

他的话语里明明没有一个道歉的词语,字里行间却处处充满了歉意,这样的态度,让神谷听得一阵火大。对于自己今天的私人活动完全闭口不谈,对神谷浩史却事无巨细,根本就不是情侣之间应有的平等的关系。

 

就好像,小野大辅对他的温柔并不是出于喜欢,而是作为抱了他的那个人,在愧疚地赎罪。

 

他有些气结,抱紧了膝盖更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说,直到小野以为他睡着了,再次轻唤他的名字时,他才有些赌气似的回答:“不去。”

 

“诶诶诶?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啊,既然你已经买了DVD的话,自己看完了再告诉我感想也可以。”

 

想听你说“我想和神谷桑一起”。

 

在话音刚落的时候,神谷听见内心深处的声音这么说,这才发现自己又对小野抱有奇怪的期待了。可小野却只是“嗯”了一声,语尾的呼吸轻得微不可闻,神谷几乎能想象他每次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受伤时,抿唇不说话的模样。

 

搞什么……欺负我的人是你才对吧?

 

对话已经完全无法继续进行下去,神谷只好提出结束通话:“我困了,挂电话吧。”

 

虽然这么说了,但他仍然保持着把手机贴在颊侧的姿势没有动。他在等小野切断通话,可对方却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再次开口:“今天你的声音有点奇怪……照顾好自己。”

 

“不要让我担心,浩史。”

 

从听筒那边传来了一声短暂的“嘀”之后,耳边再也听不见小野低沉的声音。窸窣的雨声和猫咪喉间的呼噜声重新填满这个静谧的房间,神谷的世界又重新变回只有他一个人的样子。

 

只是他此刻的心情,随着自己的名字被那人温柔无奈地一声轻唤,再也不复刚才的平静了。

 

 

 在第二天早上才好不容易有些偃旗息鼓的雨势,在夜幕降临之后又变得愈发猖狂起来,甚至比昨天的倾盆大雨还要猛烈。家里的冰箱里全是面包和速冻食品,虽然感冒的前兆在睡了一觉之后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神谷的胃并不想接纳它们,于是他在收录结束之后随便找了一家拉面店解决晚饭问题。

 

这家店装修得整洁大方,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因不在市中心的区域所以即使是接近饭点也没有喧闹的感觉,这也是神谷选择它的原因之一。他很快就排到了号,选了落地窗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透过窗玻璃上蜿蜒的雨水,看到了在外来来往往撑伞的人。

 

那天晚上小野会带着酒去他家的缘由,好像就是他们在一起吃完拉面之后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原本说好一起去附近休业半年前,几个星期前才重开的游乐场看看摩天轮的夜景,顺便给小野的新歌歌词撰写找找灵感的计划,因为这样的变故全数泡汤,无论是神谷还是小野都十分失望。

 

两人装拉面的碗早已空空如也,可他们谁也没有起身离开这里,因为不想就此分别,但他们却无处可去。

 

“不然买点吃的去我家怎么样?你的mh等级一直上不去,今天前辈面对面指导你好了,玩累了的话还能看看我上回给你说的那个漫画。”

 

对他的安排一向没什么异议的小野当然兴高采烈地买了一堆啤酒和零食,跟着他一起回家了。玩游戏越玩越上瘾的两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把一袋啤酒解决了大半,虽然比起小野神谷喝得并不算多,但他也有些晕乎乎起来。

 

于是在他的后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神谷桑头疼不疼”的时候,心底柔软的感情被一下子打开了开关,他搂着小野的脖颈把他压倒在了地上。

 

说到底,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那场雨的错。如果那天没有下雨就好了,如果下雨之后老老实实地分头回家,而不是心血来潮邀请小野去自己家里就好了。

 

明明身体上的关系已经比谁都要亲密,那个时候什么也没发生的他们,却比现在还要更像一对恋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吃醋也好,不能宣示占有权也好,丑陋的嫉妒和爱慕的感情一样炽热也好……至少,那时候的小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

 

神谷轻轻叹气,他透过眼前这碗拉面的腾腾热气中看见了几天前的自己,在得到小野的点头作为同意之后,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晴男力发挥了作用,在他就餐完毕从拉面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雨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他今天不想回家那么早,现在又恰逢这几天连绵不绝的雨中一小段无雨的时间,他想随便走走逛逛顺便转换心情。只不过他的雨伞还是湿淋淋的,所以他没法用他最喜欢的两手空空的方式逛街,这让他又有些不开心起来。

 

雨真是一种让人讨厌的自然现象。

 

不知是不是空气中的尘埃都被厚重的雨水洗刷过的原因,雨后的空气确实比晴朗干燥的时候要好上一两倍,神谷沿着人最少的街道漫无目标地向前走,一路上遇到了许多趁雨过天晴出门的人。有和他一样孑然一身的人,有相依相偎的情侣,也有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和他走得近的人不算多,能被他称为“好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也不知道小野是怎样穿过他的重重防线一下子占据了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回过神来的时候,总是走在他身后的这名后辈已经和他并肩而行很久了。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散步时间,怎么又开始想关于他的事情了?神谷有些懊悔,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所有和小野大辅有关的事情全数甩了出去,才刚想振作起来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比如几天之后的休息日的时间安排,他就被眼前耸立的建筑物吓得停下了脚步。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小野居住的公寓楼楼底。

 

抬手看了看手表,还差五分钟才到七点,看一个电影再回去也绰绰有余吧?既然都来了这里,不然就顺便上去看看吧,反正那家伙没事也不喜欢出门,最近也没听说他的番组有什么活动,应该在家的吧。

 

神谷妥协地叹了一口气,又下意识地抬头从下往上一层层地数楼层。一楼,二楼,三楼……咦?怎么客厅没有亮灯,难道他不在家吗?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是小野打来的电话。他接起来的时候,没有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可以判断他大概在一个安静的建筑物里,可今天晚上他又没有工作……难道是在别人的家里吗?

 

这边神谷还在猜测,小野却首先开了口:“神谷桑吗?我是小野,你现在吃饭了吗?”

 

“哦……我吃了,刚吃完,你呢?”

 

“嗯,我也是。”

 

……

 

完全不知道小野打电话过来的意图是什么,难道是再一次邀请自己过来看电影吗?可他明明不在家啊,难道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说吗?

 

神谷沉默着等待对方进入主题,小野却沉吟了好半天,这才开口:“因为以前你说过自己一个人吃饭很寂寞,昨天你也说今天晚上没有安排,既然神谷桑不愿意到我家来,我只能打电话陪你吃饭了,没想到你今天吃得那么早。”

 

根本不用做到这步吧?

 

这种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的感觉令神谷感到烦躁,他却无法向对方表现出任何类似于闹别扭的情绪,于是他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满:“毕竟今天结束工作结束得早,下着雨也不想在外面乱逛。”

 

“欸?”小野发出了一声惊异的抽息,“所以神谷桑现在是在家里吗,没在外面吃?”

 

“嗯,我在家里随便吃了一点,现在准备打游戏。”也许是想掩饰自己正傻乎乎地站在对方家楼底的行径,神谷没有说实话,并且为了让自己说辞更具有说服力而绘声绘色地开始描述起自己的晚餐来,“我今天吃的是我昨天去超市买的速冻食物,本来以为味道很一般,没想到意外地好吃呢。”

 

“啊……是吗。”没有像神谷预想中那样温柔地笑着回答他,小野有些怔愣,语气也满是犹疑,“……嗯,好吃就好……没关系,神谷桑如果觉得这样做好……那就这样做吧。”

 

“小野君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神谷桑已经吃完了,那就先挂电话吧,不打扰你休息了。”

 

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神谷在心里吐槽既然不想和我聊天那就不要为了负责任勉强自己打过来啊,刚想挂电话,可看到属于小野家漆黑一片的窗户时,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晚上没有工作,小野君现在也在家里吗?”

 

想知道他在哪里,想知道他在谁的家里,既然无法直接问出口,这样问他应该会回答的吧?

 

可小野又一次背叛了他的期望,他听见小野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应了一声:“是的,我才刚洗完澡,准备泡咖啡在沙发上看一会儿台本。”

 

小野欺骗了他。

 

小野大辅不想告诉神谷浩史他的私人行程和时间安排。

 

得出了这个结论,神谷连思考都在一瞬间停滞了。他无法对小野的回答作出任何回应,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小野是一个从来都不会撒谎的人,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别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得那么快,小野也好,他也好,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好,仿佛在那一夜他得到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幸福,然后在第二天像庄周梦蝶一般失去了全世界。

 

他终于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这块面对小野时才会换上的虚假的面具。什么大人的爱,哪有人在动了真情之后,还能假装那件事没发生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相处下去?

 

“……骗子。”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呼吸,连空气流过喉管的触感都变成难以忽略的疼痛。

 

“小野君是……一个超级大骗子!”

 

没给小野任何回应的时间,神谷在大声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切断了通话。作为专业声优,他当然清楚刚才那句话里夹带的颤抖和哽咽有多么不加掩饰,可他已经没有余裕再去管它。像是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这里一般,他在跑到十字路口附近的出租车停靠点之后便匆匆拦截了一辆的士,然后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什么所谓的表面和平,所谓的洒脱,所谓的不在乎……让这一切都在今晚通通结束吧。

 

他在车里下定了决心,可心灵的创伤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的。他在恍惚之中付了钱下了出租车,这才发现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被雨水润泽过的空气带着树木和泥土气味,阴阴凉凉地让他有些发抖,他觉得全身都冷得不行,连伞都顾不得撑便一口气跑到了楼底。

 

平日上个楼梯五分钟的事情被他硬生生地拉长了一倍,直到他终于走到了自家那层楼的楼梯口,声控灯亮起的瞬间,他才看到坐在门口等他的小野。

 

刚才还在出租车里“断就断有什么了不起”的气势在一瞬间全无,神谷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可他的腿像是钉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小野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来。

 

“神谷桑刚才不是还在家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野在微笑,丝毫不提刚才在电话里发生的事情。神谷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后退,手腕却先一步被对方握在手里,他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出去……出去散了个步。”

 

“散个步背那么大的包呀?”小野的视线在他的脸和背包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雨伞,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刘海,“也不打个伞,全身都淋湿了,要是感冒加重了怎么办?”

 

“我的感冒今天早上已经好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神谷却觉得这样的小野有些可怕,他尝试着挣脱小野的手,可对方力度却越来越大,然后像是铁了心不给他逃一般把他带到了家门口。

 

“快进去洗澡换衣服吧,着凉了就不好了哦?”

 

“小野君……”

 

“神谷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磨磨蹭蹭的了,我来帮你开吧。”

 

他还想扭着身子挣扎,熟知他的钥匙一般会放在裤口袋的小野却抢先一步捏住了他的钥匙扣。他只听见咔嚓几声齿轮转动的解锁声,自家大门就这样缓缓敞开了。

 

背包和雨伞被接过去的同时,他被小野揽着腰推进了那片黑暗中,在猫咪低呜着迎上来的时候,小野关上了门。他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只觉得这样过近的距离很是危险,下意识地迈开脚步想要逃,却被小野压在了门板上。

 

“神谷桑知道我现在很生气吗?我从那天晚上结束之后就从不掩饰我的感情,想要更多地陪着你,想和你待在一起,今天也是一结束收录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了。可是你却骗我说你在家,即使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愿意和我见面……为什么要逃呢,到底该怎样做你才能像那天晚上一样承认自己的感情呢?”

 

他们都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刚刚进入暗处的神谷看不清小野的脸,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沉默之后的愠怒。满腹的委屈没能被排解,反而先被对方劈头盖脸地责怪了一通,神谷的怒火也“噌”地一下子窜了上来。

 

“你以为生气的只有你一个人吗,在指责别人之前多少也考虑一下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吧小野大辅先生?既然你说你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为什么那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不肯告诉我其实你刚从外面回来?下午在录音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等着你说晚上有事,可是你一直都不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向我说一些你的事情也不可以吗?”

 

“那是因为我害怕这么做,会给神谷桑带来压力。我以为像平常一样就好了,如果才交往第一天就用力过猛,什么都和神谷桑说的话,你会逃跑的吧?啊,虽然还没开始说,你就已经跑掉了……”

 

哪有交往的人会嫌弃这些的啊,你以前没跟人交往过吗,你是笨蛋吗?在心里这么吐槽着,神谷眨了眨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隐约看见了小野的表情,带着一种十分苦闷的受伤的神色,神谷一向对这样的小野毫无办法,他没忍住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我不仅没有跑,而且偷偷买了两张电影票想跟你一起去看。昨天我一路跟在你后面进了录音室,所以听到了你和staff桑的谈话,一直等都等不到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以为你根本不想告诉我你的私事。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只是单纯地想对我负责而已,所以后来你越是对我示好我越是火大,搞什么啊,我可不是女人啊。”

 

感受到他的主动妥协,小野也回抱住了他,脸颊蹭着他沾了雨水的脑袋:“要负责也是神谷桑来负责才对吧,那天可是你先扑到我身上来的。”

 

神谷挑了挑眉,抬起头和小野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你后悔了?”

 

“不不不,神谷桑愿意亲近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小野果然手忙脚乱地又抱紧了他,像是怕他又会跑掉一般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没有及时察觉神谷桑的想法,没有向你说我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

 

“那刚才的那个呢?”

 

“刚才那个是例外,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去我家找我了。如果我说了实话的话,神谷桑今晚宁愿在外面的宾馆住也不愿意回家吧?这可是计谋哦,捉住哭泣的神谷桑的计谋。”

 

“你好吵。我没有哭,我才没有哭呐!”

 

揉了揉炸毛的巨型猫咪的脑袋,小野偏过头找到了藏在他怀里的那只耳朵,轻轻吻了上去:“如果神谷桑还是不自信的话,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我喜欢神谷桑,很喜欢很喜欢,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与平日说话的低沉嗓音不同,小野的声音里带着万分的认真与庄重,连落在耳际的吻都变成了不悔的誓言,一字不落地印在了柔软的心窝里。他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听见如此正式的表白,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将脑袋埋进男人怀里的时候却听见了对方和他同样剧烈轰鸣的心跳声。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他感到有些奇妙,这种感觉和他以前交往过的经历对比一点也不相像。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为别人的恋人,却是第一次体会到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和被眼前的这个人喜欢的感受,很温暖,也很幸福。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这对小野来说是很失礼的事情,他刚想跟男人道歉,温热的手掌却覆上了他的脸颊。

 

“是不是淋雨着凉了?昨天你就有一点感冒了吧,刚才居然还不撑伞,真是的……”

 

小野责备他,刚想把他往浴室的方向带,神谷却抱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的动作:“再一下下……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

 

也许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小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遵照他的话回过身来重新抱住了他:“那神谷桑想说些什么呢?”

 

想说些什么吗?

 

想向你撒娇,想跟你说我感冒了好难受,想听你安慰我的声音,想听你跟我说好多好多关于你的事情……想说的东西有太多太多,想把这些无聊的事情,跟你没完没了地说一辈子。

 

神谷在心里这么说,感受到小野在挤压他发梢的水珠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耳际,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突然之间想不起来了……好像又没什么好说的。”

 

他听见小野笑了,但他却没有被放开,他被纳入了一个更加紧密的怀抱里。

 

客厅的落地窗外倏地略过一道白亮的闪电,紧接着是声势浩大的雨声和咆哮的雷鸣,雨在悄然之中下得更大了。小野在这时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明明是普通不过的陈述句,却满是撒娇的意味:“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呢,居然还开始打雷了。”

 

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神谷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弧度:“我明天要用伞,我家已经没有多余的伞了。只好麻烦小野桑在我家过夜,明天早上再送你过去了。”

 

小野捧着他的脸颊,脑袋凑过来讨了个吻:“悉听尊便。”

 

雨势还在不断蔓延,沉醉于恋人的吻的两个人却对外面风雨交加的世界毫不在意,仿佛多大的狂风骤雨都不能打扰他们小小的世界。神谷闭着眼,呼吸之间满是小野的气息,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轻易地抚平了这些天来他的忐忑与犹疑。

 

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雨真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自然现象呢。

 

伸手环上小野的脖颈,神谷在心里轻轻地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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