棂云有梦_SuKy

只要你给予我肯定,我写的文字就有意义。谢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狛日】狛枝凪斗的开始和日向创的结束

*飘忽不定的时间线

*狛枝的性格偏向柔和的一面

*是HE

*大概是解决“预备学科”问题的一篇文章

*写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了

 

 

在24小时之前,狛枝凪斗的右手还是干净的,他还记得在那时这只手正捏着一块小小的方帕,一边擦拭着随身手枪一边看着邻床的日向的后脑勺。而日向的那把手枪和一柄短刀并排放在床头柜上,本人却对着这个房间唯一的窗口正看得出神,即使这间小小的旅馆外面并没有什么值得去欣赏的美丽景色——连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这个偏僻得近乎荒芜。

 

于是狛枝对日向眼中的景色又开始好奇了起来,但他只是坐在床铺中央继续保养着他的手枪,任自己的瞳孔中盈满那毛绒绒的脑袋以及高高立起的呆毛。

 

“怎么了,我的后背……有什么东西吗?”

 

日向的回头来得猝不及防,狛枝本想下意识地别过开视线,可又觉得这家伙绝对不会察觉什么,所以只是朝他挥挥手表示否认,然后露出一贯爽朗的笑容来:“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前台的提醒。这个旅店好像到晚上十一点之后热水供应都不太足,现在还差十分钟就到十一点了,我还在想该怎么告诉日向君比较好呢。”

 

话音刚落,他意料之内地看到日向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拉窗帘一边手忙脚乱地翻行李箱找衣服:“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啊?!普通地告诉我就可以了啊,这有什么好思考的啊!”

 

“我还以为你听到了,只是今晚不想洗而已,没想到日向君的听力和观察力竟然也是预备学科级别的啊?就算前台不说,大厅的墙上也贴了好大一张温馨提示呀。”

 

笑容还没来得及敛起,已经将衬衫纽扣解到一半的日向忽然停下了动作。从狛枝的角度能看到他腹间已经结痂的那道伤痕,从左胸斜贯至右腹,第一次换绷带的时候他的冷汗还湿了整张床单。那天狛枝正好和左右田等人一起去医院看他,在大家全都围在病床前嘘寒问暖的时候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适应自己前几天刚更新版本的义手,却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地把日向的表情映在眼眸中。

 

在看到大家推开病房时开心的神情,在听见一人一句近乎抱怨的唠叨时露出的愧疚的神色,在护士拨开所有人上前来给他换绷带时咬牙抽息的模样,还有瞥到静静站在角落的自己时,那永远平静冷淡的眼神。

 

狛枝凪斗在梦里偶尔还会见到那个记忆消失,从海边的沙滩上刚刚醒来的日向创。那时候日向还不了解他微笑背后暗藏的偏执的性格,他也不知道日向是与所有人不同的预备学科的学生,他们从任何意义上说都是白纸一张,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期望。

 

“还要麻烦你告诉我真是对不起。”说完这句话之后,日向终于将他的衬衫脱了下来,狛枝得以看到那条疤痕的全貌,颜色已经褪成了很浅很淡的样子,可日向此时的语气还是和那天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明天执行了任务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劳烦您最后忍耐一个晚上,反正……”

 

之后狛枝凪斗还是不知道他的“反正”后面要接一句什么样的话,因为日向突然别开了脑袋,以一种拒绝交流的神态经过他的身边,走进了浴室。

 

一模一样,连一步哪怕一厘米的距离都没有拉近。

 

但是和预期不一样,任务结束之后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紧急移动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狛枝凪斗的右手在他把日向创抱上救护车之后便不停地颤抖,不是因为他的力气太小,而是因为那里沾满了日向创的鲜血。

 

那是在他把日向创拉到自己的身后,日向恰好被一颗打歪了的流弹击中之后,沾了他满手的鲜血。拥有幸运的才能究竟是好还是坏,狛枝凪斗在以前从不会用片面的角度去看待,有时候甚至还是傲慢的,可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将他这个该死的才能一键清零。

 

因为那颗流弹,本应该打向的人,是他才对。

 

运载着日向的那张病床被推进手术室之后,狛枝在走廊选了一个离那里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他两眼的视力都是5.0,因此能清晰地看到手术室门牌上方亮着的警示灯。他也曾经有过躺在手术台上的经历,只不过这次日向打开的是胸腔,而他打开的是脑颅。那种命悬一线的时刻被人救起的希望让他兴奋得战栗,但他相信日向绝不会对手术怀有任何能被称之为“高兴”的情绪,毕竟日向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用普通的身体,装载了不符合自己承受能力的才能的预备学科罢了。

 

将脑袋往后抵在墙壁上,狛枝直到这个时候才感到了一丝疲惫。绝望残党的势力已经十分薄弱,但要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也是要花费大量精力的,像他这种拥有绝对幸运加持的人自然能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活下来,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将身边的人卷入不幸之中。

 

所以他现在连靠近手术室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从精神上尝试着把自己的幸运分给日向一点点。

 

就算有了麻醉,手术刀割开皮肤的时候还是很疼的,日向君会像一个预备学科一样哭出来吗?应该不会,在麻醉药和休克的状态下他应该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吧,那么会在梦里吗?梦见已逝的家人和朋友,然后放任自己在梦里脆弱一回?

 

实际上,日向创在被推出手术室之后还是几个小时前被推进去时的那副模样,连眉头皱起的小小的倔强都完好地保存着,这让坐在病床旁的狛枝也有些无奈地失笑了。平日总是精神抖擞地立起的那根呆毛萎蔫在枕头和床板之间,这让日向看起来比以前更可爱了,狛枝很想伸手去摸摸它,但想到自己有可能会给日向带来的不幸,他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一旁的护士正一边在记录本上写些什么一边叮嘱着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如果放在以往,狛枝凪斗是不屑于听这些麻烦得要死的事情的。可现在被大家爱着的日向身边只有他这个像蝼蚁一样借助幸运得以存活下来的垃圾,如果不好好听护士的说教,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日向君受了损伤就不好了。

 

护士离开病房之后,空气又陷入了以往的静谧中,狛枝扬着脑袋对正在沿着滴管流入日向身体里的注射液研究了好久,这才重新坐了下来。他的英文不算差,药瓶上的字他还是认得的,是维持营养需要的葡萄糖溶液,据护士所说眼前这位伤痕累累的超高校级预备学科,已经严重营养不足好久了。

 

被当成日向亲密无间的挚友的狛枝当然是被护士生气地斥责了好久,什么患者平时有没有按时吃饭,吃的是什么,吃得好不好,是不是随便应付应付就到了下一餐,你们身边的这些朋友都没有好好观察吗?他身体有旧伤又加上恢复得不好,所以这次才会变得那么严重啊。

 

诸如此类的训话像机关枪一样朝狛枝袭来,狛枝就差没有高举双手大呼冤枉了。别说是挚友了,他和日向如果没有“工作”这层关系在维系着,估计现在连同事也不是了。如果硬要说他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刻,那大概就是他刚刚从新世界程序里脱出的那几个月了吧。

 

对,那时候,日向和现在的他的位置是互换的。他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人,长时间在维生舱里进行新世界程序的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在刚刚恢复身体的前几天,一天之内狛枝有20个小时以上是昏睡着的,但不管他其中醒来多少次,每次都能看见坐在他病床旁边的日向创。

 

日向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偶尔会趴在一边打个小盹,甚至还会擅自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自顾自地吃掉,这时候他的两腮会塞得鼓鼓的,像一只正在进食花栗鼠。狛枝有时候会装睡,等到日向趴下来睡着的时候,再偷偷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就和他现在所做的举动一样——不过他现在摸的不是日向的呆毛,而是日向无意识地垂放在身侧的手。这不是狛枝第一次触碰日向的手,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充满希望的日向君身上感受到了绝望。前两节指节是冰冷的,只有手掌中心堪堪的体温昭示着他尚未逝去的生命。

 

连生病的时候都那么给别人添麻烦,果然是预备学科的日向君。

 

那双总是透着莹亮光芒的异色瞳被闭合的眼皮遮住了,此时的日向安静得就像狛枝在新世界程序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副模样,好像一睁眼还是那双写满懵懂的草绿色双眸。眸子里倒映的人只有自己,然后他像一只认生的雏鸟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听自己向他介绍其他人。

 

每每回忆起这些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时,狛枝总会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它在胸腔蔓延的触感是柔软的,和以往追求希望的狂喜不同,它更为内敛,也更为温暖。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究竟名为什么,于是只能顺从心里的想法,将日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再次醒来的时候,狛枝已经不知第几次在心里对虚弱的日向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了。大概是昨天刚做完手术的原因,上半身痛得动不了的日向在醒来之后只能盯着天花板发起呆来,判断他所想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十分简单,只要看他脸上的表情便能猜个七分八分。

 

狛枝抬起头的时候,日向颊边鼓着的腮帮子还没有来得及消下去,配合着脸上有些委屈的神色,狛枝猜他大概在生闷气。然而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在日向察觉狛枝醒来的那一刻已经被很好地收起了,日向朝他这边转过头时,已然是冷淡疏离的神态。

 

“可以帮我拿一下水吗?谢谢你。”日向对他这么说。

 

“可是你现在坐不起来吧,这样躺着怎么喝?还是说日向君其实现在正在撒娇,实际上是想让我嘴对嘴喂你?”

 

“什……谁在想这种事情啊!你是从来没照顾过人吗,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就好了啊。”

 

啊,终于恢复正常了,不再是冷漠的表情了,日向终于用平时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了。狛枝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连带着扶他起来的时候都是满面笑容。这个时候狛枝才发现他握着日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日向大概是早就发现了这个状况,因为狛枝把手指松开的时候,他的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感变化。

 

也许也不是发现……难道是长时间躺着血液循环不好,所以他失去了一部分触觉吗?狛枝对这个问题存有疑虑,直到他看见日向仅仅只是因为坐起来这个小动作就疼得冷汗直流之后,才肯定了这个想法。

 

日向大概是真的没察觉他偷偷握住了他的手吧。

 

得出这个结论,狛枝反而松了一口气,在帮日向倒水的时候顺便给他拿了新买的毛巾:“我以前说过我家里的事情,也许是日向君不记得了吧?我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因为被我卷入不幸去世了,所以没有人照顾我了……当然,我也失去了照顾别人的机会。如果不是护士小姐提醒我,我可能还会忘了给日向君买生活用品呢。”

 

他弯下腰来替日向擦拭颊侧的汗水,这个工作放在以前都是由罪木完成的(在日向失去意识的时候),所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日向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反而在接过水杯的时候露出了悲伤的神色,然后轻轻对他说了一声“抱歉”。

 

尽管已经不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感到悲伤了,狛枝还是第一次看到日向难得乖巧的一面,所以他也没有说“没关系”,而是沉默着任由这样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将水吞咽下去的时候,上下滚动的喉结很是可爱,狛枝下意识地隔着毛巾摸了摸那里,日向在下一秒便像一只被摸了肚皮的猫一样差点把水给吐出来。

 

“啊,抱歉,日向君流的汗实在是太多了,连脖子也有呢。不过完全没想到啊,日向君的敏感点居然是……?”

 

“狛枝!!”

 

没有恼羞成怒,没有把枕头砸过来,没有用水泼他,仅仅只是红着脸毫无威慑力地叫了他的名字。狛枝又偷偷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可爱!”,然后重新扶着虚弱的日向君让他躺下了。

 

结果到了现在,狛枝还是不知道日向生闷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和日向一样,狛枝在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找书看。他在离开医院给日向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离这里最近的书店,因为义手在战斗之后有些受损不如以前灵活,所以花的时间比以往更久了一些,在回来的时候又看到日向摆出了那副怏怏不乐的表情。

 

“呀,没想到预备学科竟然也有苦恼的事情啊,从早上开始日向君好像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了?”他把食盒和书本放下,认真地凝视着日向那张因为他的话而更不高兴了的脸,“不过气色看起来总算比昨天好多了。因为日向君平时不好好吃饭,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对日向君的饮食负起责任了,预备学科真是净会给别人添麻烦呢。”

 

“既然觉得麻烦就不要管我啊,现在马上打电话给总部说你要回去,我的积蓄足够请一个护工照顾我直到我出院。”

 

居然生气了,好脾气的日向君。

 

狛枝对此毫无意外,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本事总能轻易地让这位未来机关公认的第二老好人生起气来,但他是知道怎么应付的。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狛枝遵照医生的嘱咐仔细挑选过的最适合日向的饭食,然后再拆开一次性筷子磨掉上面的毛刺,狛枝把它递给了日向,脸上还是那张从未改变的笑容:“那可不行,日向君可是大家的希望。像我这种人能拥有照顾日向君的机会,怎么会随便把日向君丢下不管呢!”

 

日向只是白了他一眼作为回答。

 

健康的人总是比伤员动作快,狛枝在等日向吃完饭的期间,百无聊赖地拿起刚才从书店里买回来的书开始看了起来。可没想到,他才刚刚捧起那本书,日向便仔细打量起封面来:“狛枝,这本书是你从贾巴沃克岛带回来的?”

 

“没有,是刚才我从书店里买的,你看它的四角还很新吧?”

 

狛枝将那本书往日向那边送去了一些,展示它崭新的四角。日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嗯,的确是呢。抱歉,因为在你恢复的那段时间,我看的就是这本书,所以我以为你是从那里带来的。”

 

“诶,是吗?”狛枝摩挲着封面烫金的字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那还真是巧啊。”

 

其实一点也不巧,这本书是他特意买的。在贾巴沃克岛上休养的那段时间,虽然他和日向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他每次都会仔细观察日向到底在看什么书。和新世界程序里的贾巴沃克岛不一样,这座现实中的小岛的建设大部分都还在规划中,并没有器宇轩昂的图书馆,日向手里有限的书也只是苗木他们以前带过来的。

 

虽然书的数量有限,但种类还是很丰富的。狛枝曾经看到日向对着一本法文书紧皱眉头的样子,似乎还记了笔记打算询问索尼娅,但到了当天下午那本法文书就变成了另一本指导怎样养花种草的书。于是在换过的那么多本书里面,日向看得最久的一本书就是狛枝现在拿着的这本《一只名叫鲍勃的流浪猫》。

 

大概是想对日向多了解一点,狛枝在走进书店第一眼看到它时就决定把它买下来。故事书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现实远比故事里的世界要残酷得多,况且他也不是一个对别人的故事感兴趣的人。他平时看的书更偏重于理法的类型,但只要想到日向在看到某一段文字时有可能会露出的他没见过的表情,狛枝就忍不住继续往下翻。

 

和标题描述的一致,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讲述了主人公在捡到一只流浪猫之后,怎样和流浪猫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难怪日向君会喜欢这本书,是因为他平时就很喜欢动物吗,还是他单纯只是喜欢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呢?不过他本人可能完全没察觉,他自己其实更像某种全身长满了刺,戳一戳就会气得把身体蜷起来的小动物吧。

 

“呐,狛枝……虽然在你看书的时候打扰你不太好,但是这本书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看到他忽然对着这本书笑了起来,日向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而狛枝只是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日向君的头发摸起来会是软软的吗?”

 

“和……和这本书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吗?”日向反射性地动了动手,似乎是想摸摸自己的头发以证实狛枝的话,可手背连接滴管的针头限制了他的动作,他只能别过脑袋躲避狛枝的视线,“反正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硬邦邦的吧。”

 

才不是哟,出乎意料地柔软呢。

 

狛枝在心里回答他,然后不出所料地看见正努力把头别过去的日向君那红透了的耳朵。他笑得更开心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害羞又局促的少年和他初识的那个日向创几近重叠,距离一下子被拉近成亲密无间的样子,狛枝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

 

日向没插针头的另一只手覆了上来,却没有像驱赶臭虫那样把他的手拽下去,而是朝他转过了头来,有些犹豫地开口:“有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因为不了解我、畏惧我,所以才要更加接近我?虽然已经不知道听你说了第几遍了,不过能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日向君的风格呢。”狛枝笑了笑,这还是日向第一次主动触碰他,“我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没有很复杂的理由。”

 

“可是,你应该很看不起我吧。对着你看不起的人,做这样的动作……不觉得恶心么?”

 

看不起……么?与其说是看不起,不如说是讨厌那种不自量力罢了。

 

“是啊,我是很讨厌你。明明只是一个预备学科,却胆大包天地混到了我们之中,又自说自话地用那些模棱两可的借口靠近我。”明明说着冰冷无比的话语,狛枝的声音却温柔得醉人,连带着连捻动指尖发丝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起来,“所以,我从今天开始,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

 

“是吗……”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整个都变得僵硬了起来,日向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悲戚,却很快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反正……“

 

日向后来没有再说完的话语,和他那双盈满了悲伤的眼眸一起,消逝在无限延长的时间里。

 

也不知是不是连神座身上快速痊愈才能都一并继承了下来,在安静休养了四五天之后,日向的刀口恢复的状况十分良好,最近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但尽管如此,照顾日向的工作最终还是交给了急忙忙结束工作,从本部赶来的苗木和左右田身上。

 

自从那天起,日向便再也不主动向狛枝搭话,现下更是连狛枝单方面的交流都直接被省略了。替日向削苹果的人是坐得离病床最近的苗木,他此刻正在和日向简述未来机关最近的情况,说到有趣之处两人还同时大笑出声,连正在专心致志地替狛枝检查义手的左右田都被吸引了目光。

 

“真不愧是苗木君带来的希望,连整个病房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了呢。”

 

表示狛枝通常运转的台词被说出来了之后,苗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蹭了蹭脸颊,而日向则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接话。只有感受到古怪气氛的左右田看了看狛枝的眼睛,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目光尽头的人,这才小声对狛枝说到:“喂,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天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怎么可能,我这样的渣滓能照顾日向君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说是吵架,不如说是日向君单方面在闹别扭比较好吧?狛枝笑着摆了摆手,对日向的态度并不在意。如果硬要说的话,这种类似于小情侣冷战的情况自打他们加入未来机关组成一组之后每个月总会发生那么几次,但每次都会在出任务的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和好,并不是狛枝又发表了什么友谊的宣言,而是日向每次的妥协。

 

首先板着个脸拒绝交谈的人是日向,但最后打破僵局的人也是日向,于是他们每一次冷战的原因总会不了了之,包括这次也一样。但狛枝相信他们总会和好的——不,这次绝对不能只依赖日向君。等苗木他们走了,自己一定要和日向说清楚。

 

从今天开始,要对那家伙更好一些——那个明明已经被自己卷入不幸里,却还是执迷不悟地继续朝自己身边靠近的日向君。

 

听到他的话,左右田在取下螺丝的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日向一定是关心你的。因为苗木君说日向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能来一趟,他说他觉得你的机械手可能损伤了。”

 

“原来左右田同学和苗木君一起赶过来的原因是这个吗,谢谢了。我是真没想到日向君居然那么担心我,毕竟他看起来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总是一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一边和我说近期的任务呢。”

 

“狛枝,你啊……”听到他的回答,左右田用扳手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能看出日向其实对你很上心,怎么就你一个人感觉不到呢?”

 

居然连机械手受损伤了都被发现了么,可那家伙平时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对我上心?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吧,明明我对日向君那么关心,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呢?

 

狛枝没打算和左右田在这个问题上争个高下,反正只要他和日向还在一个组里,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没有被切断,他们总有一天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的——直到三秒钟前,狛枝还是这么想的。

 

当他还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和日向共同组建的美好未来之中时,三秒钟的时间在深入思考的沉淀里被无限拉长。在这三秒钟里,狛枝的脑海里出现了日向笑着和他拥抱的样子,日向开始啃咬因为拿在手里过久而有些氧化了的苹果,左右田一边惊叫着一边弯下腰去找刚才掉在地上的螺母,而苗木则是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A4文件纸。

 

“日向前辈,这里是关于您身体恢复之后小组变更的安排表,都按您之前的意愿调配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或者说,真的不用再加狛枝前辈……”

 

“不用了,这样就好了。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苗木君。”

 

“哦……原来它滚到床脚这里了啊,难怪那么难找……”

 

左边的义手被左右田安装完毕,受战火影响而有些损耗的结节处又恢复了原来的灵敏度,狛枝凪斗却在此时此刻愣在了原地,瞳孔中映着日向创低头仔细审阅安排表的那张脸,只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身体的某一部分。

 

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知道日向那两次欲言又止的“反正……”之后,想接的究竟是什么话了。他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因为在他才刚刚决定向日向靠近的时候,日向却早已打算好从他身边离开了。

 

出院前的那个晚上,日向睡得比以往还要早,狛枝洗漱完从洗手间回到病房时,那间小小的单人病房已经熄了灯。这几天日向的心情还是不怎么好,甚至越临近出院便越变得糟糕,有时候生起气来连狛枝都受不住地说他“你这种脾气以后谁能忍受你啊”,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秒便不出所料地收获一个从气鼓鼓的日向那边砸过来的枕头。

 

简直就像闹别扭的小女朋友。

 

狛枝回到病床旁边的那个座位坐下,借助从门中央的透明玻璃投射进来的廊灯,在脑海里描摹着日向那张安静的睡脸。自从苗木和左右田离开医院之后,日向的情绪就变得不稳定了起来,狛枝得以看到了日向除了沉静以外的其他几面,这些都是以前他在新世界程序里没有见过的,一边觉得可爱的同时又一边纵容,从一个星期之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所以连这副以往最常见的安静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连最后能见到我的一个星期都非得跟我对着干么?

 

狛枝自诩是最了解日向的,可他此刻却无法像当初在新世界程序里进行杀人游戏时那样,清楚地剖析出日向的想法。大抵是被心里多余的感情蒙蔽了头脑,都说恋爱中的人都是智商全无的笨蛋,那么单恋着日向的自己大约是连“笨蛋”这个名号都不配拥有的吧。

 

他枕着义手在日向的枕边趴下,空着的那只右手却偷偷钻进被褥底下握住了日向的手。现在的日向已经不再需要打吊针了,指尖的温度也随着针剂和饮食中营养的补充而渐渐恢复如常,狛枝怕他嫌冷,每天晚上偷偷扣住他手指的时候用的都是属于人类的右手。

 

用药量减少之后,日向在晚上也睡得不如刚住院时那样沉了,狛枝的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都能把他惊醒。但他只是将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手指下意识地钻进狛枝的指缝中与之紧扣之后,又平稳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如此接近,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日向君的睡容,日向君的呼吸,日向君的体温,明明是那么近在咫尺,狛枝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甜蜜的代价是连抽息都会牵扯的疼痛。日向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在刚才的波动中朝这边转了过来,狛枝毫无睡意,又怕动作太大会再把他吵醒,于是只是用机械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发丝。

 

就算义手的适配度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整之后已经与身体十分契合,但如此细微的触觉还是没有办法感受到的。狛枝有些失落,刚想收回手,日向便毫无预警地睁开了眼。

 

隐隐约约地,那只平日总是盛气凌人的赤瞳旁边,似乎闪烁着晶亮的微光。

 

狛枝就这样和他对视着,听见他的呼吸骤然间变得粗而急促起来,似乎是在与某种情绪极力做着斗争。眼眶里堆积的液体摇摇欲坠,狛枝伸手拭去了它,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更多的眼泪在下一秒便啪嗒啪嗒地沿着日向的颊侧一个劲地往枕头里钻。

 

“为什么?”抬起左臂挡住自己狼狈的脸,日向的另一只手却像是怕他会逃跑一般,紧紧地握着狛枝的手指不肯松开,“明明很讨厌我的,可做这样的动作……会让我误会的啊。”

 

“有什么可以误会的?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连我的语气都能模仿,连我的恶意都能揣测,日向君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一点也不了解我呢?”

 

狛枝一边用轻柔的声音回答他,一边试图抓着他左手的小臂挪开它,可日向却挣扎着将脑袋一个劲往臂弯里缩,看不见狛枝此刻的表情有多温柔:“怎么可能了解你……一边说着预备学科什么的,一边却每天晚上都握着我的手……你的意图,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可能懂?”

 

“想要我直白地说出来吗,可以啊,那我就把我心里想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日向君好了。”深吸了一口气,狛枝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将日向的左手给拉开了,因此他看到了那张泪痕交错的脸,“我讨厌预备学科的日向君,非常讨厌。”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因为狛枝的这句话瞬间凝固了,日向闭着眼别过头去,手腕使力想要挣开他的桎梏:“果然……”

 

“明明只是一个预备学科,只要什么也不做过着普通人那样平淡的生活就好了,却还是硬要变成大家的希望,用普通人的身体去承受这些你不该承受的东西,甚至胆大包天地来到我身边,不管我怎么后退都一直在靠近我。”

 

“别、别说了……”

 

“上次的任务就是这样,一直让我待机,自己冲到战场上,结果被砍得奄奄一息,那条刀疤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吧?这次也是,明明我也是和你一起进战场的同伴,你却一直把我挡在身后不让我走在前面,连自己被瞄准了都不知道。才刚刚恢复身体不久,连神座出流的才能都没有完全继承,区区一个预备学科,少在那里给我逞强了啊。”

 

“既然那么看不起我,那就不要——”

 

“这样的日向君,我会担心的啊。”提高音量打断了日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狛枝固执地扼住他的手腕继续说下去,“不是作为希望的日向君,而是作为预备学科的日向君,让我担心着。既然你已经自作主张地被卷入我的不幸里了,那我怎么逃避也是没有用的吧?”

 

自胸膛里传来的心脏的轰鸣几乎要剧烈得盖过耳边能听到的一切杂音,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眼睫,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和划过颈间的柔软的发尾。日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未干的泪珠被冰冷的机械手指轻轻地拭去了,属于狛枝的那双铁灰色的眼眸近在咫尺,装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柔软。

 

将左手覆在那只机械手的手背上,日向狠狠地瞪了眼前这个笑得温和的人一眼:“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所以才会让我误会的吧?明明以为很近了,可是你又忽然走远,到底有什么好逃的啊?区区幸运,我也是有的啊!”

 

“幸运?就凭你这副在鬼门关走了两遭的身体?”

 

对日向的话嗤之以鼻,狛枝可从没忘记过自己的幸运究竟能给身边的人带去多么糟糕的不幸。他松开日向的手恢复成以往环着双臂的不屑的模样,希望这个预备学科能好好认清自己的能力再说话,可没想到身上有伤的日向在下一秒坐直了身子,张开双臂朝他这边扑过来。狛枝被扑个措手不及,第一反应就是避开日向胸前的刀口,于是只能一边搂着他的腰一边前倾身子减少他的负担。

 

“喂!你……”

 

“我现在还活着,还能和你说话,还能和你拥抱,不就是我拥有幸运的表现吗?”没有痊愈的伤口被牵扯,日向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执拗地搂着狛枝的脖子不肯放手,“所以,无论我以后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也一定……能像现在一样,回到你的身边的。”

 

完全,被当成小孩子来哄了。

 

感受到日向的手在揉着自己的脑袋,狛枝只能妥协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暂时决定将所有的不安和疑惑交由和日向一起创造未来的自己去思考,因为现在的他只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就算知道下一秒不幸就会袭来,也不想再放手了。

 

抱着日向和他一起倒回病床上,狛枝侧着身将被褥和卷在被褥里的日向君一起搂进了怀里。解除误会之后的日向君心情似乎很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窝在他胸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倒是日向君应该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跟我说了吧?”既然两个人睡不着,狛枝索性就开始兴师问罪了起来,“小组变更安排表?”

 

“谁叫你之前总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可是,日向君也应该在做出这种决定之前和亲爱的组员商量一下吧?”

 

“商量了你肯定也只会说‘终于能和预备学科分开了吗实在是太好了’的吧。”

 

“明明什么都没问就开始把错怪在我头上?”

 

“……”

 

“好吧,是我的错。”

 

没什么实际内容的对话,是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耳语,狛枝却自顾自地在日向看不到的地方笑开了。他的手指穿过日向的发间抚摸他的脑袋,抵在他颈间的那根呆毛被压成了一个倾斜的弧度,狛枝捏了捏它,仅仅只是说了一句“你的头发果然是软软的啊”,便被不知为何突然闹起了别扭的日向君结结实实照着肩膀来了一记头槌。

 

“忽然之间害什么羞啊?预备学科就是预备学科,实际上我早就摸过你的头发不知多少次……”

 

“你话太多了!”

 

有再多想要对日向诉说的话语,被害羞过头的日向突如其来的吻全数堵回了肚子里。

 

于是在狛枝凪斗终于下定决心接近日向创的这一天,在他以为日向决定离开他结束他们之间所有联系的这一天,他们终于成为了恋人。

 

 

而在另一头,未来机关总部办公室里,哭笑不得地挂掉电话的苗木朝雾切竖起了大拇指:“日向前辈果然打电话来请求把狛枝前辈加进组里了,我听了雾切桑的话做了一份假的安排表实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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