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向阳之雪-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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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盛夏，太阳如同一个硕大的火炉，在不断地往西边挪去的同时，慷慨地往地上泼洒着炽热的阳光。连门前负责守门的警犬都被这闷热的天气弄得怏怏地垂下脑袋上的耳朵，吐着舌头懒洋洋地躲在一边的树荫下。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已经从墙外调查归来并休整了一个月的调查兵团安静得找不到一丝杂音。正在为下一次墙外调查养精蓄锐的士兵们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剧烈运动，而是在静养。被赋予“希望”之称的艾伦耶格尔，本是高层密切关注的伤员，但借由巨人之力他重新生龙活虎也只不过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这些天他反而成为全团上下最闲的一个人。
被勒令“好好在床上躺着，不许训练不许外出”，艾伦无所事事地拿起抹布就开始与走廊的灰尘干起架来。可能是受到了年长的恋人的影响，他现在对灰尘和污垢也开始敏感了起来。原本就算在泥坑里打几个滚还可以照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少年，已经被同化到只要出了一身汗就想要去浴室洗澡的地步，这点已经被他的同期让基尔希斯坦嘲笑了不知多少次——尽管他本人一再强调这只是因为怕某位严肃的上司不高兴而已。
即使是在室内，提着满满一桶水从一楼走到二楼，也足以让艾伦出一身汗。但他并没有半分不适感，反是略显开心地一边哼歌一边擦拭着窗台，不成调子的音符断断续续地，引来了过路人的调侃。
“哟，小艾伦。”忙了一个通宵，刚刚才从实验室里出来的韩吉精神并不是很好，但她还是展开笑容对艾伦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
“韩吉分队长好。”就算此刻并不是训练时间，但艾伦依然有礼貌地使用了敬称，并且恭敬地敬了一个礼，“兵长说过几天和我一起去摘芒果，有、有一点高兴……”
“哈哈哈哈，艾伦你要小心他从梯子上摔下来哦。”想象了一下利威尔架着梯子摘芒果的情景，韩吉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了起来。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身形，伸手在少年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如果最近因为天气变化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自己偷偷忍着，可以吗？”
虽然不知道韩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艾伦还是下意识地回答：“是，韩吉分队长！”
韩吉点点头，一边伸懒腰一边打着呵欠走远了，看起来只要给她一铺床她就能马上睡着——虽然她现在前进的方向是埃尔文办公室。艾伦一边感慨自己的悠闲，一边加快了打扫的步伐，让自己尽量忙碌起来。
好在除了一些尘埃之外，走廊并没有什么顽固的污渍，艾伦不一会就打扫完了这里，并不知不觉地沿着走廊来到一个熟悉的房间面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这个房间的半个主人，因为他很久以前曾经在这儿住过几个月。
虽然他今天没有刻意移步来到这里，但他出于身体里根深蒂固的某个习惯还是到达了这儿——在他还是利威尔班的一员时，他必须得每个星期都过来打扫两次顶头上司的房间。
即使利威尔名义上已经被调去做教官了，但他现在依然承担着部分士兵长纸上的工作。所以他现在的办公室和房间依旧隶属他自己，没有空出来，也没有调去给其他人。
想着这几天利威尔会一直往地下室跑，也没有别的时间整理房间，艾伦小声地说了句“抱歉”，便摸出以前利威尔给他的、自己随身携带的钥匙，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房内。
房间里沐浴着充足的阳光，强烈得让艾伦眯了眯眼睛。很难想象，平日沉默寡言的人类最强居然向往温暖。空气里并没有散发着士兵们应有的汗臭味或是被褥的霉味，利威尔的房间充满了肥皂粉的淡淡香气，以及混入其中的一两缕药草的味道。床上除了枕头和被子以外什么也没有，利威尔的洁癖严重到连床单上的一丝褶皱都不允许出现。艾伦四下看了看，无论是地板还是窗台都干净得没有打扫的必要。思索了一番以后，他还是决定帮利威尔整理整理柜子或者桌面。
就算这个房间的另一个主人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但衣柜里依然保留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以前专门用来给艾伦擦头发的毛巾被利威尔晾干挂在衣柜的最左边，和利威尔给艾伦买的另一件衬衫并排放在一起，似乎它们的使用者随时都会拿起它们一样。除此之外他的几件贴身衣裤也密封在一个小袋子里放在柜子的抽屉里——他年长的恋人不止一次调侃过他内裤的大小，不过每次都以他面红耳赤地扭过头为终结。
调整了衣服摆放的位置，又帮利威尔拉了拉调查兵团制服的几道褶皱，艾伦关上衣柜走向床头，注意力马上被床头柜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枚与自己口袋里揣着的草制指环同款的另一枚草戒指，由于失去了生命力，那枚戒指已经从最初的翠绿青葱渐渐退变成枯燥的焦黄色，但依然被利威尔当作重要的东西保存在一个小盒子里。草戒指的纹路清晰，不难看出利威尔编制它的时候有多么认真。
艾伦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枚，同样焦黄色的戒指除了略微的大小以外看不出区别。他把自己的放在了利威尔的盒子里，然后把利威尔戴过的那个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这样子，就感觉像是在和兵长牵手呢……
他有些甜蜜地想着，脑海里浮现出作战回来以后，男人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战马的情景。当时他还是利威尔教导下的一个新兵，是一个除了拥有斩杀巨人的一腔热血以外什么都没有的笨蛋。他是训练场上被利威尔呵斥得最多的一个人，因为其他的前辈都做得近乎完美，无可挑剔。现在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利威尔像对以前的自己一样对待其他的新兵，虽然这是身为教官的职责，但艾伦多多少少也怀有一点点嫉妒的心情。
甩了甩脑袋，艾伦摒弃那些负面的情绪，打算就这样走了。可走廊渐渐放大的脚步声一下接一下地传来，急促如鼓点，让人很轻易地联想到赶来的人是有多么焦急。
“艾伦——艾伦耶格尔！”艾伦根据声音准确地分辨出了那个人的身份，是他的青梅竹马爱尔敏。爱尔敏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喘着气猛地推开利威尔房间的大门。他看起来是一路奔跑过来的，现在他累得弯下腰来急促喘息着，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好了！上头，上头突然传来通知说，明天就要进行墙外调查！”
“啊？！”
夏日的傍晚，曳尾而去的夕阳将大半个苍穹染成温暖的亮橙。夸父逐日一般，胖乎乎的云朵跟随着太阳的步伐渐渐西去，毫不介意自己被炽热的光线烧成一个红彤彤的火炬。
阳光最猛烈的时段已经过去，夹杂着芒果清香的晚风吹拂着训练了一下午的新兵们的脸颊。他们迈着一致的步伐，排成长长的一个小队，沿着操练场周围绕圈小跑起来。如同贪吃蛇一样的队伍旁边，跟随着一名缓慢踱步的教官。他并没有出声指责偶尔几个队员抄近路的偷懒行为，反是有些漫不经心地环着双手，在场地的中央来回移动。
“最后两圈，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利威尔的话音刚落，还在奔跑的新兵们马上爆发出一阵兴奋的高呼声。自从调查兵团的士兵从墙外调查归来【特别是那个叫做艾伦的少年来找利威尔】以后，他们的教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平时看起来高兴了不少，连休息时间和他们闲聊的次数也渐渐增多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训练也没有以前那样严苛了，利威尔对他们简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情确实是好得不得了。
可现在的利威尔似乎有些奇怪，一大早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自从刚才调查兵团的一个分队长来训练场找他以后，他就重新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起初新兵们还担心心情不好的教官会给他们额外增加训练量，但事实证明利威尔还是很仁慈地减少了一些。已经有一些迫不及待的训练兵们开始冲刺加速，想要快点跑完最后两圈，好让他们犒劳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就在他们为自己的晚餐拼搏的时候，他们看到艾伦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过来了。这是他们第二次见到艾伦，那名少年和一个月之前的中午一样，柔软的棕色头发被夕阳晕成一种好看的蜜金色，那双琥珀金眼眸还是那样璀璨夺目，几乎只是第一眼，就吸引了所有新兵的注意力。
和前一次的意气风发不同，艾伦这次并没有一个潇洒漂亮的出场，反是在刚刚到达利威尔跟前时就狼狈得大口喘气，额前的刘海因为他弯腰调整呼吸的动作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帘，因此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的眼神。
“兵、兵长……哈……呼……我……我明天……就要出墙了……”艾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过了很久才慢慢地直起身子，对上利威尔读不出情绪的眼睛。
利威尔伸出手在那头毛茸茸的棕发上揉了揉——无论是以前的新兵艾伦耶格尔，还是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正式调查兵团队员的人类希望，对这个表示亲昵的动作都无比受用，马上反射性地用自己的脑袋往男人的掌心蹭了蹭。
“嗯，四眼刚才来告诉我了。”
利威尔平静地回答着，毫无波澜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泄露的情绪。
按照以往的规定，参与墙外调查的所有士兵必须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集中在一起检查立体机动装置，并且按照不同的分组在一栋楼里就寝，以保证第二天整队的速率和效率。这项规定对于以前的艾伦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就算是平时他也是和利威尔住在一起的，只不过出战前两个人一起换了一个房间入睡而已。可如今他的监视人换成了三笠，这就意味着他马上就要和利威尔分开了。
“都不懂埃尔文那家伙，急什么急。”
这次的墙外调查和前一次不过只隔了一个月，仓促得连作战安排都要挤在今天晚上的装备检查之后进行。一向严谨待事的埃尔文少见地下了那么一个紧急的出墙通知，不要说作战的士兵了，连利威尔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不赞同。
艾伦握住利威尔的手腕，将自己的脸蛋贴上对方长满厚茧的大掌：“没关系的，埃尔文团长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兵长不要担心了。”
已经跑完两圈的新兵们看到自己的教官再次对少年做出了亲密的举动，不由得打消了快点去吃饭的想法，纷纷站在远处偷偷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即使是面对着自己的恋人，利威尔的脸上也没有展露丝毫表情，只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像是融进了不远处的晚霞，温柔得悄无声息。
“晚上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可没有人再帮你掖被角了。”利威尔叮嘱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开始整理艾伦因为打扫和慌乱的奔跑而微微翻起的领口，“晚饭也要多吃一点，昨天你才吃了几块面包。”
“知道啦……”
脱去了“上司”的身份，利威尔的话语半分都没有牵扯到关于战斗的事情。说是“恋人”，其实更偏向于“监护人”。艾伦低着头小声地应着他，对方已经放开了他的领口，满意地上下打量着。
“去吧，准备到检查立体机动装置的时间了。”利威尔想要退后一步，与少年保持距离的同时让对方赶快离开。可艾伦忽然抬起了低垂下来的脑袋，澄澈明亮的双眸染了些许湿润的色泽，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嗯。”
艾伦并没有伸手拉他，可利威尔想要后退的动作却被这个带着眷恋和不舍的眼神生生止住了。他不顾周围踮着脚观望的训练兵，径直伸出手，将他昔日的下属狠狠地摁进自己怀里。
对方根本没料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埋在他肩窝里的脑袋发出了一声诧异的惊呼：“诶？有、有人在看……”
艾伦伸出手推拒着利威尔的肩膀，可刚才还在催促他快点离开的男人，此刻却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横在他腰间的臂膀犹如铁铸，撼动不了半分。
“让他们看去。”利威尔语气不善地回答，同时用眼神威吓那些想要跳起来大呼的新兵们。直到艾伦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利威尔才伸出手安抚性地顺着他的头发。
“我会摘芒果下来，等你回来。”
而此刻，在办公室里的埃尔文放下了帘子，将那犹如艳丽水彩画一般的黄昏阻隔在窗外的同时，也彻底遮挡了操练场上一对亲密相拥的身影。
“今晚的战术安排上，我会调动所有的队员，为你捕捉一只巨人的活体。”
他倚着身后被深沉的墨绿色金丝绒窗帘重重围住的窗台，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不断地配合着韩吉更新的实验数据草拟战术计划的他，已经在办公室里度过了差不多快一个星期了。
这次韩吉实验研究得出的结果显示出他们现在的状况十分严峻，就算是埃尔文，也想不出除此之外能更有效更快捷的解决方法。
“是，根据驻扎兵团那边的数据统计，我们得出了下雪的规律，并且推算出明天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场雪。”就算有一副眼镜遮挡着，韩吉眼眶周围一圈深深的青色依然能被埃尔文看得很明显。就算如此，她也还坐在埃尔文的对面，拿着被别针别好的一大叠实验报告皱眉深思着，“必须取得下雪之后巨人的鲜血样本，才能确定艾伦的血液里……”
“你也累了。”埃尔文打断了韩吉的话，双手背后缓慢踱步到她的身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除了我以外，请务必不要泄露出去。”
“关于艾伦的血液在慢慢地变质这件事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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